以 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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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三:sharmily,冲呀:以沫

【金三角】胜利之吻(3)

史向国设。1944-1947年,二战后期美英苏法为争取有利于自己的战后秩序合纵连横。cp是米英+dover,大概是英仏->米英的过程,以及四国中最弱的法国的悲惨生活。

前文:(1) (2) 

侧面提到一点金钱组。预警在第一章,其他相关内容见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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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再访巴黎

1944年11月11日上午11点,巴黎凯旋门下。

今天是一战胜利26周年的日子,这是法/国邀请他们的理由。

为了纪念停战日,丘吉尔难得也穿了军装。亚瑟同他一道向无名烈士墓献花,左边是戴高乐与弗朗西斯。他们分别将花环摆好、向墓碑行军礼,随后一轮步枪齐射,他们和周围人群一同在悼乐中开始两分钟的默哀。

“两分钟默哀”这项机缘巧合之下被从南非带到英国的悼念式,经过25年已经成为一项颇具英国色彩的仪式。或许是为了欢迎他们的到访,法国人决定今年也采用同样的方式来纪念。

两分钟足够回忆很多事情,亚瑟想起他的第一个两分钟默哀也是和弗朗西斯一起。那是1919年11月11日的伦敦,弗朗西斯与总统雷蒙·普恩加莱一起来参加第一个停战纪念日,与他们一同在白金汉宫悼念逝者。晚上他们躺在一起聊天,决定各自在首都建一座献给无名战士的丰碑。

他仍记得1918年11月11日上午11点,枪声停了,沉寂四年的教堂钟声回荡在整个欧洲。两方的士兵都从堑壕里走出来,饱受苦难的平民钻出阴冷逼仄的地下室。所有人与朋友与敌人、与亲人与仇敌,为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为永久的和平而拥抱亲吻。

停战的时候亚瑟也在巴黎,清晨得知《贡比涅停战协定》签署之后他立即决定过来。他到的时候停战的消息已经通过报纸传遍了巴黎,人们聚在陆军部前向胜利之父克列孟梭致意,高呼“Vive la France”。

弗朗西斯不在陆军部,克列孟梭告诉他弗朗西斯来露了个脸,已经回爱丽舍宫了。等亚瑟终于找到他的时候,弗朗西斯一脸疲惫地微笑着与他拥抱,说:“终于结束了,亚瑟。我已经太累了。”

在战争结束的那天,他们没有任何私下的庆祝。弗朗西斯在房间里昏睡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起来参加庆祝会;亚瑟则难得安静地待在弗朗西斯的房间里,替他收了世界各地的无数贺电。

不得不提的是其中一封来自大西洋对岸、令人恼火至极的电报。阿尔对他无法及时到欧洲来深表遗憾,但他兴奋地告诉弗朗西斯他们在费城办了一个超赞的露天庆祝会,还在广场上摆了一尊自由女神像的小型复制品。阿尔由此赞美两国所共享的为自由而战的信念,以及从独立战争起并肩作战的情谊,再度祝贺协约国胜利。

亚瑟面目狰狞地读完了这该死的贺电,电报里的每一个字母仿佛都在精准地针对他。

他冷笑着给阿尔回了封电报,客观而不留情面地指出阿尔的套近乎有多么令人尴尬:且不提独立战争末期,法美如何在谈判中互相出卖;也不提美/国独立后赖账不还,害得路易十六人头落地。光从美/国为了鼓吹美法友谊不得不挖出一百多年前的拉法耶特侯爵,就可见两国究竟并肩作战过几次了。

亚瑟没有署名,不过他很快就收到了阿尔的回信。阿尔完全忽视了他的冷嘲热讽,只说没想到亚瑟也在巴黎,随即语气愉快地祝贺英/国,并说他们应该一起想个特别的方式来纪念今天得到的胜利与和平——果然这种AKY的性格真的让人火大!

不管怎么说,经过一番讨论,英法美三国在第二年的11月11日共同宣布将那天定为停战纪念日;那之后的第二个停战纪念日,两座无名烈士墓同时在伦敦和巴黎揭幕,纪念在一战中为国捐躯的无名士兵;第三年的纪念日,美国阿灵顿也立起一座墓碑;第五年,巴黎烈士墓前燃起长明火。

很多人以为——起码期盼——1918年是永久和平的开端,但26年后的今天他们又和同样的敌人作战,肆意宣泄着一战未能消解的戾气。英法在这次战争中的死伤都远小于上一次,这值得庆幸却也令人悲哀。他们都不再是主角了,只是筋疲力竭地倒在主战场外。

亚瑟不由想到此时此刻自己与阿尔、与弗朗西斯的关系,与那时相比是多么的不同。他想到他为什么来巴黎。

这还是巴黎解放之后亚瑟第一次到法国来,那天阿尔甩脸色回国后他一时拿不准对方的态度,担心节外生枝所以一直没来。停战纪念日只是访问的由头,实际目的是重新缔结英法同盟。因为美/国,这件本该理所应当的事也充满了未知数。

英/国正在进行一场史诗般的战斗。作为欧洲抵抗纳粹的最后堡垒,亚瑟的强硬为他在全世界赢得美誉。欧洲国家争相向他脱帽,传统上依附法/国的欧陆小国也纷纷对他效忠。但亚瑟没被这些虚名冲昏头脑,他知道战场的血腥味掩盖了很多问题。

红军虎狼之师、雄兵千万,所有欧洲国家在苏/联面前都不堪一击,早已成为英/国真正的心腹之患;美/国坐拥金山,在布雷顿森林会议上强推美元霸权,即使英/国派出蜚声国际的经济学家凯恩斯,也撼动不了美/国愚蠢又自私的提案。

这两个国家被战争打磨成出鞘利剑,英/国反而渐露疲态。

作为所有国家中动员兵力最多、历时最久的一个,他已经被耗尽了。现在整个英国都围绕着战争运转,全国将近一半的适龄人口在为战争工作、政府为了维持运转而大肆借贷,这场战争已经让英/国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国民财富。

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战争中所有人都认同这条原则,但胜利之后呢?那才是真正的梦碎时刻,英/国会发现他除了胜利光环外什么都不剩,而欧洲大陆上是钢铁巨兽一般的苏/联。

现在苏/联是盟友,胜利之后的事谁也不知道。要是让英/国独自与苏/联对峙,对他而言或许比1940年对峙纳粹更让人绝望。不管是现在还是战后,都只有阿尔能帮他。

那天阿尔离开后亚瑟没有真的用外交渠道去联系他。亚瑟是个要面子的人,一直以来都是阿尔到处追着他跑,粘人到甩都甩不掉的程度,要是他现在主动找阿尔解释,还是通过不知道要经多少人手的正规外交渠道,简直是公开处刑。就算是他没顾及阿尔的想法,要他主动道歉也是不可能的。

亚瑟笃定过不了几天阿尔就会主动联系他,或者又忍不住跑到伦敦来。即使不来半个月后他们也要在加拿大的魁北克开会,见面直接说清楚就行了。亚瑟相信只要他们见面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阿尔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怎么看都只是一时负气离开。

直到他们动身前往魁北克阿尔仍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已经让亚瑟感到惊奇,更让他惊讶的是阿尔竟然没来开会。但真正开始感到后怕是罗斯福告诉他阿尔在中国的时候。

罗斯福没有对他们隐瞒,他告诉亚瑟他们派出的一个在中共延安考察的使团报告,说失踪已久的中国国家意识体疑似在延安,但他们无法确认,于是阿尔主动提出他去走一趟。原本只计划去几天一定不会耽误会议,但似乎是对延安的情况感到好奇,在确认了王耀的身份后阿尔临时延长行程,大概会待到下个月。

罗斯福真诚地为阿尔的缺席道歉,这倒无所谓,亚瑟更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亲共者。王耀的事且不说,阿尔竟然主动提出到共产党的地盘去,还待了这么久,阿尔对共产主义暧昧的态度令他害怕。

他们在第二次魁北克会议上谈了在核武器上的合作,而罗斯福带来的消息对亚瑟的震撼不亚于一枚核弹。他原以为阿尔战后直接撤出欧洲就是最糟糕的情形了,但他突然意识到一种更为可怕的可能性。要是阿尔和伊万联起手来,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来阻止他们瓜分他的帝国。

他在惶恐和焦虑中等阿尔回国,自然没心思再来法国。等待出乎意料地漫长,期间他甚至抽空去莫斯科与伊万划分了在东南欧的利益。直到10月21日他才收到来自华盛顿的消息,一直打不通的直线电话又响了起来。

令亚瑟稍感欣慰的是阿尔一回美国就主动联系他,但他没能宽心多久,电话的内容更令他忧心忡忡。

亚瑟在心里期盼阿尔去中国完全是和他置气,为了向他施压——在这一点上他完全成功了。但阿尔甚至没有主动和他谈起法/国,像是早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反而兴致勃勃地聊起他在中国的见闻,说这趟中国之行让他对中共大为改观,自然流露的亲共姿态让亚瑟在电话这头如坠冰窟。

随后阿尔终于想起法/国来了,说他们或许不得不承认戴高乐的合法性。

巴黎解放后戴高乐立刻就带着军队入驻主持事务,但由于美/国反对——他一向不喜欢戴高乐,认为他有法西斯主义的倾向——英美苏三国至今仍然没有承认戴高乐政府。两个月间戴高乐走访全国稳定局面,得到法国各界的拥护,此时已是法国无可置疑的最高权力者,这样美/国也只好承认他。

尽管如此阿尔也不想痛快承认,他决心至少要恶心一把法国人,比如在措辞上动些手脚。他希望英美一起在声明中表示,他们之所以承认戴高乐,是因为艾森豪威尔将军认为现在适合将他在法国领土上的权力移交给戴高乐政府——也即暗指在此之前法/国都受到盟军军事管制,他们的承认也非形势所迫。

亚瑟感到犹豫,明知这是在侮辱弗朗西斯。D-Day那天阿尔第一次与亚瑟谈到这件事,因为意见分歧他们决定延后再议;四个月后当阿尔再度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其间发生的许多事情让亚瑟越发感到自己需要阿尔。经过与丘吉尔的一番讨论,当晚他电复阿尔,同意使用他们拟定的草稿。

于是10月23日三国一起正式承认了法国临时政府,同时英美发出了这样的声明。

这件事毫不意外地引发了法/国的反弹。两个月间弗朗西斯已经深刻体会到美/国现在有多看不上他,但英/国也站在美/国那边就太过分了。弗朗西斯在电话里质问亚瑟为什么要和阿尔一起挤兑他,要求亚瑟说清楚他们从前的盟约和承诺是否仍然有效。

亚瑟猜弗朗西斯多少已经听说了英美之间过密的关系,即使之前没有现在也知道了。他为了同阿尔的“友谊”,在没有事先告知的情况下公然蔑视法/国,从他与弗朗西斯的关系而言,这无疑是极不恰当的。

也许弗朗西斯不会在意亚瑟和别人厮混,但前提是亚瑟也不会向那些不重要的国家出卖法/国的利益。但阿尔不一样,这次他们发表的声明就是证据。如果需要的话亚瑟会继续无视法/国的权益,这完全违背了他们在一起所隐喻的利益同盟,这也是为什么弗朗西斯会那样质问他。

亚瑟认为阿尔是更为重要也更有价值的盟友,他已经做出选择,一旦美/国和法/国之间起了冲突,他将会站在美/国这边。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弗朗西斯。

要是知道他克服了怎样的艰难险阻才让法/国最终屈服于他,你就会明白了。弗朗西斯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战利品,他才不会轻易放他走。何况弗朗西斯讨厌和他在一起,那他就更不放他走了——不好意思,他就是有这种折磨法国佬的兴趣。

亚瑟不认为自己会真的和阿尔在一起,他们是亲爱的盟友和对手,合作的同时也互相算计。所以他想他还是可以维持和弗朗西斯的关系,在自己想干嘛就干嘛的情况下要求弗朗西斯对他忠诚。这很双标也很不公平,但双标本来就是强者的权力。

法/国现在几乎算是一无所有了。战前法/国肆无忌惮的卖队友行为和之后的急速溃败使他在国际上的声望跌落谷底,欧洲小国不再信任法/国,转而希望英/国来当他们的保护人;大国对法/国的观点则更为偏激,敦巴顿橡树园会议没有邀请法/国,伦敦的欧洲委员会里也没有法国代表,美/国和苏/联都不认为法/国还有作为大国的资格。

英/国是所有有影响力的国家中唯一还会替法/国说话的,弗朗西斯应该珍惜这一点。亚瑟相信只要他略施小惠,弗朗西斯会同意继续和他在一起,接受这样比从前更不平等的关系。反正和他在一起对弗朗西斯而言从来也不算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如今也不过是再更不愉快一点罢了。

因此当弗朗西斯质问他时,亚瑟没有正面回答。他说他们的盟约原则上仍然有效,但有些事他们最好当面谈谈。正好之前弗朗西斯邀请英/国和美/国来巴黎参加一战纪念活动,而美/国已经婉拒——按阿尔的说法,他不打算给弗朗西斯这个面子——于是亚瑟建议他们在巴黎谈这件事。

在来巴黎前的几天里,为了表明他的诚意,亚瑟给弗朗西斯准备了一份礼物。他与美/国和苏/联协调,替法/国要了一份欧洲委员会的联合邀请书,让他一起讨论战后如何处置德/国。考虑到法/国如今的地位,他想这样的礼物已经足以收买弗朗西斯了。

军乐队的演奏停下的时候他看向弗朗西斯。戴高乐请丘吉尔随他巡行香榭丽舍大街,弗朗西斯也走过来与他并肩而行。香榭丽舍大道两边是如潮的人群,巴黎人以欢迎英雄的姿态欢迎英国人的到访,高声欢呼丘吉尔和戴高乐、欢呼英/国和法/国。

他们边走边向人群挥手致意,这样的场面极大满足了亚瑟的虚荣心,要知道他在巴黎受到此等礼遇的机会可不多。弗朗西斯突然对他说:“默哀的两分钟里我回想起很多事情。亚瑟,你还记得1919年我们在伦敦的时候吗?”

亚瑟有点惊讶地转头看着弗朗西斯,问他:“你想到了什么?”

“过去的事情。我们一起度过的很多个停战纪念日。”弗朗西斯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来牵着亚瑟。

亚瑟不喜欢这样亲昵的举动,尤其是在公共场合。这样做好像他们是真正的恋人,因为相爱而在一起,但他们不是。他们只是为了各自的战略目的在一起,起码弗朗西斯是这样,那就不要假惺惺地做这种多余的事。但也许是因为天气很冷而弗朗西斯的手比他更暖和,更可能是因为弗朗西斯的话,亚瑟没多说什么。

他们刚才是否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亚瑟从未感到他与弗朗西斯的心如此贴近,仿佛他们的灵魂以同样的频率颤动,好像他们不需要开口就能彼此理解。他想到他们共同度过了那么多时光,也许他们比自己认为的更有默契。是否在过去的某个清晨,他们在彼此身边从同样的梦中醒来,却对此一无所知?

要是弗朗西斯也喜欢他就好了,亚瑟有些沮丧地想。他想起他们上次匆忙见面,弗朗西斯同样对他非常亲切。为什么?难道说因为亚瑟这次帮了他,让弗朗西斯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吗?也许弗朗西斯可以爱他,只是亚瑟一直采取了错误的方式,他应该对弗朗西斯好而不是胁迫他。

但这样的想法来得太迟,弗朗西斯对他的改观也显得不合时宜。亚瑟是个很现实的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从今往后他只会比以前更过分。他们最好还像以前一样,这样不管怎么做亚瑟都不会感到愧疚。

但亚瑟还是任由弗朗西斯牵着他的手,对方甚至得寸进尺地把他们的手塞进大衣口袋里。

他们在香街旁的观礼台上检阅联军部队,主要是法国部队,也有英军和美军。当历史悠久的共和国卫队骑兵连经过时,弗朗西斯颇为得意地靠在他耳边,问他觉得巴黎如何。

看着整洁的队列和雀跃的人群,亚瑟不知道弗朗西斯付出了多少心血来组织这场阅兵。法/国面临的困境或许比英/国更甚,德国人撤离时把一切用得上的物资都带走了,盟军轰炸又摧毁了铁路系统导致运输困难。巴黎解放后立刻陷入了食物短缺的危机,为了避免人道主义灾难,英美一度要空运军需物资来解燃眉之急。

出于安全考虑,英国内阁曾劝他们不要来参加纪念日活动。但现在这里秩序井然,就像亚瑟所熟悉的那个巴黎,法国人一定费了不少心思。这也许只是正常的外交礼仪,但弗朗西斯特意问他觉得如何,不禁让亚瑟猜测这是特意为了他。

弗朗西斯最近对他好得太过头了,他不仅不适应还感到无所适从。但想到他正打算利用法/国的困境,要求弗朗西斯接受怎样的条件,他立刻感到这样的场面充满了讽刺,而他是个卑鄙小人。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亚瑟难得坦白而真诚地说:“我看到了一个奇迹,弗朗西斯,一个复活的奇迹。”

……

亚瑟走到窗边,掀开窗帘打量外面素白的夜景。

巴黎下雪了。1944年11月13日,大雪纷纷扬扬地飘了一整天,目之所及都蒙上一层白纱。这样美丽而静谧的景色,倒衬得屋内冗长的沉默更为萧索。

对德/国的全线反攻即将开始,明天他就会和丘吉尔一起离开去战区视察。今天是他们在巴黎的最后一个晚上,也是敲定《英法同盟条约》的最后机会,他冒雪来找弗朗西斯希望做最后的努力。

坦白说,这次访问的大部分时候亚瑟都感到相当愉快。这三天里他们检阅部队、会见议会代表,不管到哪里都受到巴黎人民的热烈欢迎。亚瑟能感受到这些法国人对他们的热情并非虚伪的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热爱,这让他非常受用。

当然这些不过算是娱乐活动,真正重要的关于同盟条约的谈判却意外地不顺利。英法都想重新缔结盟约,但两边对盟约的理解差异巨大:法/国想要回到从前的英法同盟,两国在国际事务中采取一致行动;但英/国只想签一份原则性的盟约,既宣示两国是盟友,又不要给他太大的责任和负担。

法/国的衰弱有目共睹,英法间实力的不对等越发明显,恢复过去的同盟只会变成英/国的单方面付出。要是以前也就算了,但现在英/国的情形也不容乐观,亚瑟不想也不能再背负这样的负担。他要在国际事务中与美/国采取一致行动,当然不可能答应法/国。

因为法方立场强硬,英法同盟此时对英/国的意义也很有限,丘吉尔已经放弃签署协议。但如果什么都没有达成地离开,他和弗朗西斯就再没有任何官方约束,他们将无限接近于分手。亚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他认为弗朗西斯一定是有什么理解上的偏差,他不明白法/国现在哪来的底气拒绝他。

他专程来找弗朗西斯,但没有人打算让步,各自重复己方的立场后谈话就陷入了僵局。在这件事上他们没有任何妥协的空间,亚瑟预感到他将要空手而归,这让他感到烦躁万分。

刚才亚瑟告诉弗朗西斯不管是美/国还是苏/联都不会在国际上帮助法/国,现在法/国能依靠的只有他。弗朗西斯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要求亚瑟解释一下他和阿尔现在是什么关系。

亚瑟放下酒杯走到窗边。这是他们这几天一直没有直接谈到的话题,亚瑟认为这算是一种心照不宣。弗朗西斯一定知道他和阿尔之间有点什么,但真说起来恐怕会让他们两个都很尴尬,没想到弗朗西斯还是问了。亚瑟本就对弗朗西斯的固执感到气愤,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更让他恼怒。

“雪还在下吗?”弗朗西斯突然问他。

亚瑟过了一会儿才放下窗帘。“是的,还在下。”他转身看着弗朗西斯,换了个角度来谈这件事,“弗朗西斯,你要求的太多了。我会顾及你的利益,这与我和美/国协调行动并不矛盾,欧洲委员会的联合邀请书就是明证。我已经答应会尽量替你争取一个在德国的占领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弗朗西斯坐在沙发上,说:“亚瑟,我要的不是任何具体的东西,我要求平等的地位和发言权。”

“凭什么?”亚瑟嗤笑一声,“我们为胜利做出怎样的牺牲,而你做了什么?你凭什么要求平等地位?”

弗朗西斯的手指滑过古典杯的杯沿。他不想和亚瑟争论战争贡献的问题,一来他确实没什么贡献,二来战后地位从来不只是贡献决定的,这他们都知道。

时隔四年回到这个世界上,实在有太多事情让他应接不暇。现在美/国是大老板了,很有种说一不二的架势。在战争开始之前,法/国还是欧洲小国们的保护者、欧洲和平的执剑人,但现在他被排除在最高决策圈外,在其他国家眼里不再值得尊重。

一开始听说亚瑟和阿尔搞到一起的时候,弗朗西斯拒绝相信这是真的。但英美间的默契协调、尤其是上个月的联合声明让他不得不正视现实,再考虑到亚瑟被质问时含糊其辞的态度,他认为几乎是确凿无疑了。

弗朗西斯在各种意义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如果让他用一句话总结开战前美/国和英/国的关系,大概就是口蜜腹剑的表面兄弟,这样的两个人竟然滚上床了,不得不说四年真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弗朗西斯回想起巴黎解放那天,他现在明白亚瑟为什么心不在焉了。阿尔弗雷德那封电报充满了恶意,他不知道亚瑟看到的时候在心里究竟是同情他还是嘲笑他,但亚瑟不置一语就走了,也真够让人寒心的。

这次亚瑟干脆直接说他将在国际事务上与美/国而非法/国保持一致,拒绝恢复过去的英法同盟。按丘吉尔的说法,“用说服的态度对待最强者,比与他们背道而驰要好得多”。

战争让弗朗西斯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亚瑟。

四年前的变故让他意识到,即使作为国家,他们也并不总有无限的时间。昏迷前他对自己说,如果还能见到亚瑟的话要对他好一点,但仍然太迟了。他们的时间何其短暂,他知道今天晚上谈不成,他们的分歧无可弥合。

弗朗西斯一向不太喜欢威士忌浓烈的味道,但今晚他决定陪亚瑟喝威士忌。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争吵是件微小而幸福的事情,他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机会在喝什么酒这点上迁就亚瑟。

但有些事他还是想知道。他想知道自己输了多少,英/国与美/国究竟只是利益同盟还是也有别的什么。他摩挲着酒杯的杯壁,颇为苦涩地问:“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和小阿尔的关系这么难说吗?”

亚瑟被噎了一下,有种好心被辜负的恼怒。“弗朗西斯,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我还不是可怜你那点自尊心!”亚瑟冷笑一声,“我真不知道我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和阿尔的关系你不会自己用眼睛看吗?阿尔是战场上的英雄,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来帮我。你算什么?你他妈的就是条纳粹走狗,你在我需要你的时候背叛我!巴黎解放前夜阿尔就在我的公寓里,那又怎样?你要像个泼妇一样大吵大闹吗?”

弗朗西斯感到极为失望,但他尽力不让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他自嘲地笑了笑,说:“这倒不至于,您是什么样的人我一向心里有数。”

“哈,我是什么样的人。”亚瑟被气笑了,气愤地在窗前来回走动,最后干脆大步走回沙发,揪着弗朗西斯的衣领质问他,“你干嘛不去问戴高乐?!他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到伦敦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他的;卡萨布兰卡会议上阿尔想搞掉他,是谁在支持他?要是没有我和阿尔,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在这里和我抬杠?!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只有我没放弃你,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他妈傻逼的事!”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伸手握着亚瑟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抖动的手。“我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亚瑟,我说过我很感谢你。”弗朗西斯直视着他的眼睛,“但我不会把命运交给你。我知道你、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你们在屋子里擅自决定其他国家的命运,对你们来说没什么是不能出卖的。”

“真有脸说这种话啊,弗朗西斯。”亚瑟冷笑道,“你当然了解我们,因为你也用同样的方式做事。从屋子里的人变成被决定命运的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四年前我没有放弃你,弗朗西斯,我尽一切努力让你不要投降,是你辜负了我。”

弗朗西斯动了动嘴唇,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口。一阵沉默后,弗朗西斯说:“Je regrette.”(*比较正式的道歉,直译是“我感到后悔”)

亚瑟愣了一下,没想到弗朗西斯会向他道歉。他皱着眉头把对方推开,同时狠狠甩掉弗朗西斯握着他的手。他坐回弗朗西斯身边,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又重新倒了一杯,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暖黄色的灯光让他想到了二十年代末的一个圣诞夜。那时大萧条还没开始,他们在《洛迦诺公约》之后重归于好,难得有心也有闲一起过圣诞节。在伦敦郊区的别墅里,弗朗西斯在沙发上睡着了,壁炉的火光渲染出温暖的色彩,亚瑟心怀忐忑地偷偷吻了他。

只有亚瑟自己知道,他对弗朗西斯是认真的。他想吻他,但他怕弗朗西斯知道他真的爱他。

他不可能喜欢另一个国家。他可以尽情地征服占有、可以说些半真半假的情话,上床也很随意,但他不会真的爱任何人。可他真的爱他,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

他想他刚才应该吻弗朗西斯,而不是冲他大喊大叫。他没带来任何新的提议,法/国也没理由改变立场。他很可能空手而归,在来之前他就明白,但还是不死心想再试一试。也许他只是想在最后一天来找弗朗西斯,何必再做些无意义的争吵。

亚瑟又倒了杯酒。其他国家羡慕他的地位,却不理解他在面对美/国和苏/联时的压力。他害怕一切结束之后他要面对的现实,尽力周旋只为了不让自己从三强的地位跌落,这样的痛苦和彷徨他只能独自承受。但他不会输,不管是战争中还是战争后,他会撑过这段寒冬。

阿尔连夜飞回美国像是一个深层的隐喻,在一切结束之后阿尔会离开欧洲,从美/国的政治传统和实际利益而言这都是最自然的选择。但亚瑟要极力避免这件事发生,在他能够独自抗衡苏/联之前他不会让美/国离开。

在冬天过去之前他需要阿尔的温暖,等冰雪消融的时候他就会生机盎然地重生。法/国也是,他们都会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个寒冬,然后凤凰涅槃。他从不怀疑法/国会复活,即使所有人都看不起法/国他也相信他。只是他自己已经如此寒冷无暇顾及法/国,但他相信弗朗西斯总会有办法。

弗朗西斯把酒瓶往旁边挪了挪:“别一直喝酒了,小亚瑟。你要是在这里醉了,我还得头疼怎么把你送回去。”

亚瑟把空杯砸在桌上,发呆地注视着灯光在冰块上反射出来的光芒。他觉得他确实开始醉了,才会想和弗朗西斯推心置腹。

“弗朗西斯,我看得出来你很努力。”亚瑟说,“你怕我看不起你,费尽心思展示一个焕然新生的巴黎。我知道,所以我不想戳穿你。但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吗?你们的内地军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你现在是个垃圾国家,对我毫无价值。”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但我仍然没有放弃你,弗朗西斯,我相信你会复兴并且打算帮助你,所以我向你提出盟约。我知道你不满现在的地位,但你应该清楚美/国和苏/联都不会帮你,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弗朗西斯偏头看着亚瑟,对方皱着眉头一脸认真,仍然希望能够说服他。也许这样的结果对他们两人而言都难以接受,但在国家利益上他们都不会让步。

弗朗西斯坦白以对:“我认为从这几十年的经历中,我得到了一条宝贵的教训:如果只以眼下的生存为目标,最终会走向毁灭。”

亚瑟笑了:“你是在指责我吗?”几十年来正是他不断利用各种手段迫使弗朗西斯接受他的政策。 

“算是吧。”弗朗西斯说,“也不全是。” 

亚瑟没有深究,他接着说:“但我们永远活在现在,活不到未来的人没资格谈论未来。从今往后世界上只有三个大国,美/国、苏/联和英/国。弗朗西斯,你明白我们为这场战争付出了多少吗?这里没有你的位置,但只要我在就会尽量维护你的利益。你不该认为英美关系与你的利益相悖,事实恰恰相反。” 

“真是薄情的说法啊…”弗朗西斯叹息。亚瑟从没搞清楚他对他不仅是出于利益,但他决定就按英国人唯利是图的思路说下去,“考虑到阿尔对我的敌意,我实在很难这么考虑问题。这么说吧小亚瑟, 你会为我向阿尔争取什么吗?” 

亚瑟犹豫了一下:“我会,但我不会为了你和阿尔闹翻。” 

弗朗西斯了然于心:“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吧?”

他们又开始喝酒。弗朗西斯陷入沉思,略带忧伤地说:“亚瑟,你和从前不同了。扶助弱小的一方来对抗强者,你以前总是这么做,现在却开始追随强者。” 

亚瑟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无奈地摇头:“I’d fight Tommy Farr, but not a Titan.(我会和Tommy Farr搏斗,但不会去挑战泰坦巨人。*Tommy Farr是当时英国的著名拳击手)” 

“但你也是泰坦。”弗朗西斯说,“美苏互相牵制,他们都不能为所欲为。如果我们采取同样的立场和政策,完全可以和他们抗衡,成为并立的第三股势力。” 

“你常有这种不自量力的想法。”亚瑟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弗朗西斯,你什么都不懂。如果有机会亲自与他们共事,你就会知道你现在的提议有多可笑。” 

弗朗西斯立刻想要反驳,但他最终没说什么。也许亚瑟是对的,他只是不知天高地厚地在说些狂话。他们是本质不同的人,他更加理想主义,因此亚瑟常觉得他活在肥皂泡里,而他认为亚瑟像街边烂泥一样市侩。他们从来无法彼此说服,今天也不会是个例外。

“我想我们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弗朗西斯给两人都倒上酒,用杯子碰了一下对方的酒杯,“无论如何,感谢你今晚的坦诚。” 

亚瑟喝了一大口,感到心情沉重。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他觉得他不该就这么离开,但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说:“好自为之吧,法/国。”然后起身去拿外套。 

弗朗西斯依旧坐着没动,亚瑟整理衣服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不是还在下雪吗?别回去了。” 

亚瑟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说:“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改变我的看法。” 

弗朗西斯哑然失笑:“我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亚瑟看着他的背影,“…是为什么?” 

弗朗西斯把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转头看着亚瑟,感到很是无奈。如果英国人能够哪怕一刻放下他的精于算计,此时都不会再问他为什么要挽留。他几乎想告诉亚瑟他爱他,但这也无补于事。亚瑟还是亚瑟,他还是他,所以他什么也不会说。

“没什么。想走就走吧,反正野蛮人是不怕雪的。”他笑了一下也站起来,“我送你出去。”

亚瑟的目光跟着弗朗西斯,呆呆地看着他走过来拿外套。他想他一点也不明白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是他人生中永远的谜团,他看不懂他、追不上他、抓不住他。弗朗西斯只是不时从迷雾中回过头来对他露出朦胧的微笑,刺痛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你喜欢过我吗,爱我吗?为什么从前对我不理不睬,现在又突然改变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认识了一千年,我仍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

暖黄的光线将弗朗西斯本就温柔的眉眼衬得更加风情万种,但在今天之后一切就不复从前。亚瑟感到心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痛楚,他突然伸手抓住弗朗西斯伸向壁橱的手:“不,我不想走。”

弗朗西斯疑惑地看向他。亚瑟把弗朗西斯推到门边,做了他整个晚上都想做的事:吻他。

这个吻一开始凶狠而暴戾,像是浓黑的负面情绪滴进辛辣的拉加维林威士忌中,肆意冲撞着散成波诡云谲的图样。但很快弗朗西斯开始回应他,他伸手抱着亚瑟,像是温柔的抚慰,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亚瑟最终屈服于弗朗西斯那动人心魄的包容感。情绪的风暴平息了,他不再暴虐,开始与对方交换一个深情而绵长的吻。他感到直到今天他们才真正重逢。

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是他内心深处渴望的东西。他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在这样寒冷的雪夜孤独地回到外交部去。

TBC

*“枪声停了…地下室”这段话部分受到《一战日记》结尾的启发;“一个复活的奇迹”是丘吉尔在巴黎对戴高乐的原话。

*英法的无名烈士墓是全世界最早的两座。一位英国牧师在1916年提议英国和法国分别为无名烈士建墓,这个想法得到了广泛的支持。法国原本考虑葬在先贤祠,在社会团体的运作下定在了凯旋门。英国1920.11.11在西敏寺举行葬礼,法国当天只办了仪式,正式下葬是在次年一月,英国首相也参加了(presumably某粗眉毛也在)
美国人觉得效果不错,很快也弄了一个。阿尔:说好做彼此的天使呢,为什么不先通知我一声,hero才应该是世界第一!!亚瑟:小屁孩滚开,看不出来在秀恩爱吗?

*法国的长明火是欧洲第一盏长明火,纳粹占领期间也没熄灭。不得不说英法在文宣方面一贯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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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不)9102年了仍然觉得一战dover好甜。如果喜欢的话请不要吝惜你的小红心和小蓝手。

PS: 亚瑟待弗朗房间里是怕别人像他一样吵弗朗西斯睡觉(被从床上拽起来去接见的亚瑟)dover一起过圣诞节的别墅就是《黄金轮盘》里阿尔去找亚瑟的那间别墅。

PPS: 弗朗西斯站错攻受了。由于亚瑟给他留下的深刻心理阴影,他坚信一定是英米。没想到阿尔比亚瑟更加鬼畜,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关于美国对法国的态度。《战争回忆录》卷二:“哪怕是由于过去他(罗斯福)对法国所抱有的想法,他也是真诚爱护法国的。但是,正是出于这种感情,他内心深处感到失望和生气,因为我们昨天打了败仗……他向我描绘了战前他看到我们的政治无能时那种难言之痛。”←美法的塑料兄弟情,投降之后人不如狗实在太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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