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 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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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三:sharmily,冲呀:以沫

【金三角】胜利之吻(7)

史向国设。1944-1947年,二战后期美英苏法为争取有利于自己的战后秩序合纵连横。cp是米英+dover,大概是英仏->米英的过程,以及四国中最弱的法国的悲惨生活。


前文:(1) (2) (3) (4) (5) (6) 


*枫茶组亲情向,想以加为代表写一下英/联/邦。

*不小心又写长了,所以这章只有一节,估计下一节还得写长点,所以大概还有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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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铁幕演说


1946年1月,苏/联和英/国在安理会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英/国支持伊/朗对苏/联干涉内政的指控;作为报复,苏/联抗议英/国在希腊和印尼的军事干涉。英国驻莫斯科代办弗兰克·罗伯茨陆续向伦敦发回一系列电报,认为与苏/联的冲突不可避免,建议对苏/联采取强硬态度。


2月9日,斯大林在莫斯科的选民大会上发表演说。他强调苏/联坚持马列主义,而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必将带来动乱。为了应对不可避免的战争,苏/联必须优先发展重工业。斯大林的演讲令西方不安,尤其对英国人而言,苏/联无疑打算摧毁大英帝国。


(1)


1946年2月16日上午,加拿大渥太华,英国驻加拿大高级专员公署。(*高级专员=大使)


公署二楼的办公室隐约传出的讨论声,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亚瑟与高级专员麦克唐纳告别,边披上大衣边往外走,准备去机场。


他这次来加拿大是为了谈一笔贷款,以弥补一再拖延的美英贷款造成的资金空缺。


说来好笑,对英/国如此苛刻的财政协议,英/国竟然只用一周就批准了,反而是美/国一直拖延。美国人抱怨不断,觉得他们单纯善良的祖国先生吃了大亏。全世界都在盯着美国人的钱包,而美/国又是个正直淳朴的好人,实在太容易被诡计多端的大/英/帝/国给骗了——在美国的主流报刊上看到这样的社论时,亚瑟真的很难不骂人。去你妈的单纯善良,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该死的美国人,你们睁大眼睛看看阿尔弗雷德,他像个好人吗?!


单从英国国会的效率就能看出英/国有多需要这笔钱,但美国方面迟迟不通过。想到谈判时阿尔弗雷德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亚瑟绝不愿意再去求他了。不就是一笔钱嘛!英/国还有英联邦,这才是他最可靠的家人们。在战争期间加/拿/大就曾向英/国提供过两笔不小的贷款,如今面对困难时亚瑟很自然地又想到了加/拿/大。何况加/拿/大的货币一直和美元挂钩,正好能解美元不足的燃眉之急。


和加/拿/大的谈判还算顺利。尽管加拿大政府里也有一些恼人的杂音,抱怨英美之间的讨论从来不让加/拿/大参加、说加/拿/大受到轻视;但英加之间的友谊是如此坚固,何况亚瑟又以最大的诚意亲自过来了,很快他们就会达成正式协议。


本来亚瑟打算再多待几天,但昨天他收到伦敦转发的丘吉尔的电报,说有要事必须尽快和亚瑟本人通话。


丘吉尔去年7月在战后的第一次大选里被赶下台,虽然这有点丢脸,但下台后他可悠闲多了。现在他正在美国度假,见见朋友、晒晒太阳,放松一下多年来紧绷的心情。在意识到美国舆论对通过这笔贷款如此不情愿之后,亚瑟曾发电报给丘吉尔,请他在美国了解情况并做些游说工作,毕竟他现在可是最受美国人欢迎的英国人。


虽然亚瑟总是嘴硬,其实他很明白这笔贷款对战后经济恢复的重要性。考虑到通话安全性和保密性的要求,他决定提前回国。


下楼梯的时候,亚瑟有些意外地看到加拿大国家意识体马修·威廉姆斯在门口,正无聊地摆弄着围巾像是在等他。亚瑟快步朝对方走去:“马蒂,你怎么来了?”


马修抬头看到他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向他打招呼:“早安,亚蒂。我来送你去机场。”


“金(*加拿大首相)让你来的?唉,我已经说过不必送了。”亚瑟嘴上这么说着,但微微勾起的唇角显示了他的心情。


“是我自己想来的,我想送你。”马修很自然地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反正时间还早,我今天也没什么重要的日程。”


马修总是这样乖巧懂事,亚瑟露出宽慰的笑容:“马蒂,你是个好孩子。”


马修跟着亚瑟钻进车里,等车启动了才问:“怎么突然要走,国内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国内,是外交上的事情。我要回去接个重要的电话。”亚瑟顿了一下,笑道,“我记得你对外交的事情一向不太感兴趣?”


马修像个在课堂上开小差被抓包的学生那样,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他过去一向不用操心外交的事情,从1926年主权独立至今虽然已经20年了,他似乎还是不擅长。尽管马修的每一任上司都说他应该参与世界大事、和亚瑟待在一起的时候要多谈国际上的事情,但这些事对他来说太复杂太麻烦了。


何况他并不想过多地参与到欧洲的事情中去。欧洲总是充斥着暴力和混乱,他最熟悉的两位欧洲国家——英/国和法/国——都是非常善良亲切的人,但不知为何每次欧洲打仗都少不了他们俩。他有时候觉得欧洲就像一个深渊,所有被卷进去的人都会失去理智变得盲目。


两次世界大战他都是因为同英/国的关系才会参加,并且都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他很珍惜现在这样没有战争的生活,他想离欧洲远一些,在北美过好自己的日子。


当然他很喜欢亚瑟,所以只要在能力范围内,他总会尽量帮忙的。


车子刚好开到里多运河附近。恰逢周末,飘了几天的雪昨天终于放晴,难得的晴天又碰上周末,昨天积雪都被清理开了,今天一早冰封的河面上就热闹非凡。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滑冰玩闹,远处还有一队孩子在打冰球。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场景让马修感到极大的满足。


“可惜你今天就走了。”马修遗憾地说,“下了这么多天的雪,昨天好不容易放晴了。我原本还想,等今天休息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滑冰。”


这是战争结束后的第一个冬天,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工厂也不用再加班加点地生产武器。现在他们在工作日劳动,休息日就能尽情玩乐。战争带走了战前的经济停滞,返乡的士兵纵情生活,一切都前所未有地美好。


“下次吧。”亚瑟笑着说,“我最近太忙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马修趴在车窗上看着桥下玩闹的场面。他看到一个母亲拉着孩子的手在教他滑冰,有些怀念地说,“亚蒂,一开始还是你教会我滑冰的。”


“但没多久你就滑得比我好了。”亚瑟说。


“因为我一直在练习呀!”马修转过头来兴冲冲地说,“我总是想你下次来的时候要让你大吃一惊,但你总是很久才来一次。后来我比你滑得好之后就更有劲头了,毕竟这是少有的几件我比你做得更好的事情。”


亚瑟笑着摇了摇头,说:“马蒂,你一直很优秀,只是还太年轻。”


“可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马修的眼睛里装满了单纯的憧憬,“我可能不会成为像你一样那么伟大、那么有影响力的国家,但我也没你那么忙。这样简单的生活我觉得很好。”


如果真要亚瑟评价,他一定会说这想法幼稚至极。大多数国家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命运,简单的生活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幸运,加/拿/大的位置、资源、历史、文化、工业让他有这样的幸运。但能满足于当下是一种幸福,所有的痛苦和挣扎本质上都来源于对现状的不满和无能为力。


马修在亚瑟眼里本就还是个孩子,是仍被允许留在伊甸园的幸运儿。将来某一天他会吃下善恶果并失去他的纯真(lose his innocence),但还不是现在。


于是亚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It's good for you.”


所有经历残酷斗争最终生存下来的国家都失去了自己的纯真,并因这样的原罪而长久地痛苦。就像他自己,一旦尝试过掌控自己乃至别人的命运,就再也不甘于随波逐流。但一切辉煌都不是永恒的,或许这就是对他原罪的惩罚。可即使明知如此,他永远会选择摘下善恶果。


这时汽车电台刚好放起了Zeke Clements的《Smoke on the Water》,熟悉的旋律让亚瑟皱起了眉头。


这是这两年流行的美国爱国歌曲,歌词唱的是美国人摧毁轴心国的决心。阿尔弗雷德非常喜欢这首歌,去年5月8日,他、阿尔弗雷德和弗朗西斯三人一起去卡尔斯霍斯特参加德/国的投降仪式,离开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就双手插兜、哼着这首轻快的小曲走在前面:“But there'll be no time for pity, when the Screamin Eagle flies; That will be the end of Axis, they must answer with their lives!”(雄鹰已经起飞,没时间去同情他们;轴心国即将终结,他们要用生命来回答。)——妈的,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他绝对没有因为觉得阿尔弗雷德那样子很帅气而印象深刻,绝对没有!


想到这里亚瑟实在绷不住了,对司机说:“先生,麻烦换个电台。”


“诶?”马修后知后觉地眨眨眼,趁换电台前的几秒听清了这是什么歌,这才明白过来。他小心翼翼地问,“亚蒂,你和阿尔…是吵架了吗?感觉最近你们关系不太好呢…”


“噢,别和我提那个自大的混蛋。”亚瑟不愿多说。


马修无奈地低下头,闷闷地说:“你们都是对我很重要的家人,你们要是不吵架就好了。”


亚瑟很自然地反驳道:“我们是家人,美/国不是。”


“唔…嗯,你说得对。”马修被噎了一下,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低下头小声地说。


他听见亚瑟说这笔贷款对他有多重要,拜托他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督促贷款尽快通过。马修一边答应着,脑子里却开始想些其他事情。他想到,之所以会在1826年开始建造里多运河,就是在为美/国再次入侵加拿大做准备。但是这里一百多年里,这片土地再没见过战火,战备用的运河也成了孩子们玩耍的乐园。


虽然阿尔早就不在大/英/帝/国里面了,却越来越像他的家人,尤其在这次战争开始之后。他和美/国在1940年共同设立了PJBD(永久共同防御理事会),争论十几年的阿拉斯加公路也修好了,也许将来还会一起做更多的事。甚至他们的立场都越来越接近:让亚瑟极度不满的《英美财政协定》对加/拿/大实际上是件好事,他没有加入英镑区,而是把货币和美元挂钩,因此美/国推动自由贸易和货币互换也使他受益。甚至因为英加之间紧密的贸易联系,他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终究是不可避免地离欧洲越来越远了。虽然这是他希望的,但这样似乎也离亚蒂越来越远了。亚蒂和阿尔都是他不愿意失去的家人,如果将来的某一天非要他从中选一个,他不确定自己会选谁。或许选择权也不在他手上。


成长和独立,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2)


“这就是你的建议?”亚瑟甚至没等丘吉尔说完便打断了对方。他假笑着讽刺道,“感谢你专程把我从渥太华叫回来,温斯顿,你的建议除了毫无价值之外真是棒极了。”


丘吉尔不以为意,微笑着说:“是吗?我倒觉得这个提议很有价值。通过国家意识体之间的个人关系来影响对方的政策有什么不可以?这本来也是外交的一部分。在这样重要的问题上,我们应该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为什么总是我们在做出努力?!”亚瑟愤怒地说,“那些自以为是的美国人,他们以为是在施舍我们,实际上他们从我们这里得到了更多!”


丘吉尔语气温和地劝慰他:“你不该这么想,亚瑟,无论这笔贷款如何不合我们的心意,但我们需要它。”


“加/拿/大同样可以为我们提供贷款。”亚瑟说。


“这笔贷款从来就不只是为了钱。”丘吉尔说,“据我所知苏/联一直希望从美/国拿到一笔钱,华盛顿也有一些苏/联的同情者。美/国不缺钱,他真正需要考虑的是:英/国还是苏/联。”


“呵,苏/联可不会接受如此严苛的贷款条件。”亚瑟自嘲地说道,“我简直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谁像我们这么软弱。”


“但是给英/国贷款会让俄国人不高兴。美/国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置身事外。对苏/联来说这就够了。”丘吉尔说,“你知道现在的欧洲像是什么吗?它就像个斗兽场,一头重伤的狮子被和酒足饭饱的棕熊关在一起。你想让天上的苍鹰飞走吗?”


亚瑟当然明白,所以尽管这项协议如此不公平,他还是同意并且敦促议会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尽管如此美/国仍然犹豫,而他已经再没什么能让步的了。


“我知道,所以我让你游说一下那些有影响力的政商界人物。但是你的提议是不可能的。”亚瑟说,“你离开唐宁街有段时间了,可能还不知道,战争结束后我和阿尔弗雷德就不再私下联系了。战时很多事情都是不理智的,现在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国家与国家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你认为我能影响阿尔弗雷德,这实在是无稽之谈。”


确实,他曾经也以为自己和阿尔弗雷德关系特殊,至少阿尔弗雷德曾经提出过希望两人能在一起。所以他会愤怒地去质问对方为什么突然停止《租借法案》,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这全是一厢情愿。


他们确实一起打过仗,还发展出一些出人意料的风流韵事,但这也不意味着任何事情。也许只是战争期间大家都需要发泄,而刚好他们看对方还算顺眼。年轻又缺乏经验的合众国一时冲动提出了不切实际的建议,或许很快也意识到这并不合适而不再提起。


当然,过程中的一切都是你情我愿,亚瑟绝没有因此感到任何的伤心或难过,也不会像个怨妇一样哀叹自己被抛弃了。他只是觉得这一切很可笑,而他自己很蠢。如今他终于醒过来了。


丘吉尔沉吟片刻:“这确实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但你知道,我是个相信直觉的人。”


“什么直觉?”说实话,每次丘吉尔一提直觉亚瑟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认为他确实喜欢你。”丘吉尔说。


“你为什么这么认真地说这种话?”对方的语气非常认真,这让亚瑟差点笑出声来,“别了,他还是喜欢他家门口的山毛榉,或是邻居家的拉布拉多吧。”


丘吉尔没有笑,他严肃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利用这一点。”


亚瑟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丘吉尔继续说:“就像我一直说的,想要战胜共产主义苏/联,英美紧密的联合是必须的,或者我们可以说,这应该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特殊关系。你们在战争中自然而然地发展出这样的感情,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误会了。”亚瑟的声音冰冷,“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从美国的舆论来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特殊关系。”


丘吉尔说:“现在的美国舆论对我们有些敌视,是的。但是正如我刚才说的,如果我们合理地利用美/国对你的感情,我们可以扭转这个局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尽管亚瑟已经明白了,但他打从心底里抗拒这个提议。


丘吉尔进一步解释道:“这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实际上我们和美/国有很多共同利益,只要他愿意换个角度来思考,就会意识到英美同盟是一切问题的答案。就像你和法/国的关系让我们两个国家的同盟在几十年间如此稳固一样,你和美国——”


“温斯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亚瑟打断了他。一股寒意从脊背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如坠冰窟。他紧紧捏着电话听筒,一字一顿地说,“你在让我出卖我的灵魂去讨好别人!我和法/国不一样,我不是他那样的废物!”


丘吉尔沉默了片刻,叹息道:“唉,孩子——”


“别叫我孩子!”亚瑟再次打断了对方。他开始感到烦躁,不住地来回踱步,“温斯顿,我的年龄是你的十几倍,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温斯顿叹了口气:“但亲爱的,你确实是孩子。你们活了很多年、经历过很多事,但你们的身体从未衰老。你们还是年轻人——尽管是很聪明的年轻人——所以你们仍像所有小伙子一样骄傲而冲动。而到了我这个年纪,年华老去,很多过去的追求早已不再重要。最终你会明白,人一生只为一件事而奋斗。我不知道对你而言这个最终的目标会是什么,但对我来说我奋斗了一生的目标是你,孩子,是大/英/帝/国的荣耀长存!我们和苏/联终有一战,这场战争我们必须赢,而为了胜利我们需要美/国!”他停顿了一下,“我们共事这么久了,孩子,我知道你对法/国并非毫无感情。但是法/国对我们已经不再有什么价值了。你将来会明白的,在你唯一的目标面前,很多东西都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重要。”


亚瑟的耳膜嗡嗡作响。他仿佛回到了1940年的夏天,在那个法/国即将投降的夏天、连他本人都曾感到迷茫绝望的夏天,丘吉尔曾用他坚定的战斗意志和雄辩的口才激励过他。如今同样的意志却让他无路可退。


“为了胜利,所以不惜一切吗?”他听到自己木然的声音问。


“所以不惜一切。”丘吉尔回答他。


……


在外间办公的助理蕾切尔小姐正在整理资料,一张手写的便签掉了出来。她从地上捡起来看了一眼,不禁“哎呀”一声叫出来。这是几天前的电话记录,因为亚瑟去出差了,法/国先生的直线电话转到她这里,请她等亚瑟回来之后转达,她竟然给忘了。她拿起内线电话正准备打给亚瑟,突然门里传来“哐”的一声巨响,随后又接连响起许多乒乒乓乓的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匆忙放下手上的文件,跑过去敲了敲亚瑟办公室的门:“怎么了,亚瑟?我听到有奇怪的声音。”亚瑟没有回答他,但是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她小心地推开门,发现里面简直是一团糟!


书桌倒了,她想这正是最开始的那一声巨响。然后花瓶、笔筒、电话、文件,所有能摔的东西都躺在地上。亚瑟就在这一团混乱的风暴中心,背对她低头站着。


“发生什么事了,亚瑟?”蕾切尔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


亚瑟像是一尊雕塑一般巍然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蕾切尔知道她不该多问,只好说:“好吧……你有任何需要的话,随时叫我。”她刚走出两步,突然想起来刚才的便条,担心是什么要紧的事,便折回来对亚瑟说:“对了,亚瑟,前几天你不在的时候,法/国先生给你打过电话,希望你回来之后能立刻联系他。”


亚瑟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弗朗西斯找他做什么。


由于战争的破坏,法国许多农田永远无法再耕种,而更多的土地在几年的占领中已经荒废。去年冬天法国便出现了严重的粮食危机,不得不采取面包配给制,而今年又是选举年,总有野心家想利用一群饥肠辘辘的选民。担心会因此出现内乱,弗朗西斯希望能从英国得到一些粮食,最好是赠送,他出钱买也行。总之,他很需要粮食。


但月初的时候外相贝文已经拒绝了他们,因为英国自身粮食也不足。尤其是他们还要保证德国的英占区不出现严重饥荒,以免苏/联和共产党趁虚而入。那之后弗朗西斯找过他,当时他愚蠢又自以为是地说,他会想想办法。


但你看,这世界上总是有人要饿死的,为什么不能是法国人呢?这世上他唯一的责任、他唯一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是他的人民,其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爱欲、痛苦、眷恋、不甘,全都无关紧要,也没人会在乎。


亚瑟原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但直到今天他才看到深渊更深处的深渊。人类用种种法条来约束人性中的恶,使人与人能相互合作组成社会,但这一切都不适用于国家。在国家的层面上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所有国家都是在这小小地球上为一点有限的资源而互相撕咬的野兽。


野兽,不需要有感情。


亚瑟低声笑了起来,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个不停。然而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涌出来,让他像个傻子一样捂着脸边哭边笑。


蕾切尔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担忧地跑过来,说:“亚瑟,你还好吗?你需要些什么吗?”


亚瑟深呼吸几口,竭力止住了自己不得体的胡闹。“我没事。”他嗓音沙哑地说,“不用理会法/国。替我安排行程,我下月初要去一趟美国。”


这令人痛苦的责任,这残酷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来吧!让所有星辰都朝我砸下来吧!


(3)


1946年3月5日,密苏里州富尔顿市。


上车前阿尔弗雷德还在打哈欠。他被杜鲁门拉来参加一场丘吉尔的演讲活动,但这活动有点无聊,所以他没什么兴趣。


与其说这场演讲有什么政治意义,不如说是杜鲁门送给自己家乡的一个小礼物。


战争期间鼓舞人心的讲话为丘吉尔赢得了世界范围内的声誉,密苏里的威斯敏斯特学院很希望邀请他来学校演讲。这件事辗转送到了来自密苏里的杜鲁门手上,杜鲁门便亲自邀请丘吉尔到威斯敏斯特学院演讲,并表示自己会到场亲自介绍他。丘吉尔愉快地答应了,只是额外提了个小要求,希望阿尔弗雷德也能够同行。


虽然不明白丘吉尔为什么非要邀请自己,不过他挺喜欢这老顽童的,所以也没什么不愿意。何况既然上司想在家乡出出风头,他很乐意卖上司这个面子,希望哈里(*杜鲁门)下次给他批假的时候能痛快一点。


他们会在火车站欢迎丘吉尔,从那里开始就一路有媒体跟随,然后同车前往威斯敏斯特学院的礼堂。在那里学院会先给丘吉尔颁发荣誉学位,随后便是演讲,活动结束后大概还有有个餐会。


总之,就当是从华盛顿出来散散心吧!


但事情很快就有些脱离他的控制。他们在车站等了一会儿,看到丘吉尔出来他立刻挂上大大的笑容跟着杜鲁门迎上去,但紧接着便看到亚瑟·柯克兰跟在丘吉尔身后钻出了车厢。他惊得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僵在了脸上。


亚瑟抬头看到的就是就是阿尔弗雷德这副滑稽样。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和丘吉尔一起走过去向总统先生打招呼,以及:“好久不见,阿尔。”


阿尔弗雷德还没开口,杜鲁门就先表达了疑惑:“英/国先生?我以为丘吉尔先生这次是以个人身份发表演讲。”


“确实如此。”丘吉尔笑着解释,“亚瑟是我的客人,他也是以个人身份来参加。”


“不错,所以这次请就用‘亚瑟’而不是国名称呼我吧。”亚瑟补充道。


话虽如此,阿尔弗雷德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他没有收到亚瑟入境的信息。由于他们身份特殊,任何国家意识体入境美国阿尔弗雷德都会收到通告,这是一项例行的程序。他不知道亚瑟入境了,说明亚瑟过海关时特意用了其他身份,以免被他知道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相信亚瑟此行一定有什么目的,尽管他暂时没看出来是什么。


显然丘吉尔在美国很受欢迎,小小的富尔顿挤进了无数热情的听众和记者。他们去学院的路上不断有人朝他们欢呼鼓掌,丘吉尔和杜鲁门都从敞篷车里站起来向他们挥手。阿尔弗雷德原本打算和总统与丘吉尔同乘一辆车,但这辆车必定会被聚光灯包围,而亚瑟一私人身份出席并不适合获得太大的关注,于是他陪亚瑟坐在后面的一辆车上。


和前车的热闹相比,这辆车里显得沉默许多。他们近来很少在非会议场合见面,更几乎没有二人独处的机会,此时竟然觉得有些陌生和尴尬。


自从去年他们为终止《租借条约》吵了一架之后,阿尔弗雷德就打算要暂时和亚瑟保持距离。剪除英/国的殖民势力是他一直以来都打算做的事情,甚至在他看来是将来和亚瑟在一起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那次争吵让他意识到,在完成这件事之前,越是维持亲密的关系带来的伤害也会越深。


他们的核心利益迟早会在某个时刻直接碰撞,到时候会闹成什么样连他也难以预料。既然如此,不如省去过程中的所有纠结和懊恼,等事情都解决了再来修复关系。那时他们没有了根本的利益冲突,他还可以想点办法让亚瑟同意正式和他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法国人没完没了。


尽管久违地见到亚瑟其实让阿尔弗雷德有点开心,但他也不想表现得太过热情。他们保持了一会儿沉默,但显然沉默对阿尔弗雷德来说更加难以忍受,而且这里离威斯敏斯特学院还有一段路,阿尔弗雷德想了想还是问出了他的疑惑:“你什么时候来美国的?”


“前天晚上。”亚瑟回答他。


“你没用你自己的护照。”阿尔弗雷德用肯定的语气说。


亚瑟笑了一声,斜眼看着他说:“我怕把某些人吓跑。”


阿尔弗雷德楞了一下:“呃,我?”他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对方是对的,要是早知道亚瑟会出现可能他今天就不来了。所以其实亚瑟是有事要找他?


“你在故意躲我?”亚瑟说,“最近很少在会后的餐会上看到你。”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阿尔弗雷德还是说:“怎么可能?只是我最近比较忙。”


亚瑟一脸不信地哼笑一声,但也没再说下去。他们又安静了一会儿,直到快到礼堂的时候,亚瑟突然说了一句:“阿尔,我很想你。”


阿尔弗雷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之后猛地转头盯着亚瑟。亚瑟没在看他而是看着窗外发呆,但阿尔弗雷德注意到他的耳朵微微发红。


阿尔弗雷德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还来不及说什么车就停了。下车前亚瑟回头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说:“I have a proposal,演讲结束后我再和你说。”亚瑟顿了一下,露出一个促狭的微笑,“这次别从餐会上逃走了。”


因为亚瑟的话,直到演讲开始阿尔弗雷德都像是在梦游一般,除了做梦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性亚瑟竟会说他想他。但这确实不是在做梦,而且现在就坐在他旁边的亚瑟好像也没有对之前的话做任何补充说明的意思。


当演讲开始的时候,应丘吉尔的要求礼堂的灯光被调暗了。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阿尔弗雷德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认真去听演讲。好在丘吉尔讲起话来确实有种引人入胜的魔力,阿尔弗雷德很快便沉浸在演讲中。


演讲的内容一开始中规中矩,丘吉尔谈到了战后世界的两大威胁:战争和暴政,以及美/国在维护战后和平中所肩负的责任。当他进一步讲到为了保证世界的繁荣,所有英语民族需要联合起来,尤其是英美之间应当建立起“特殊关系”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敏锐地意识到这似乎有些过界了。尽管丘吉尔一开头就强调了,他只是作为一名普通的公民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当阿尔弗雷德身边就坐着英/国时,他很难不认为这代表了官方的态度。


阿尔弗雷德转头看向亚瑟,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你知道他今天会说这些吗?”阿尔弗雷德靠过去小声地问亚瑟。


“我知道。”亚瑟说,“昨天我们一起修改了演讲稿。”


意外的回答让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他问:“那这是什么意思?Special relationship.”


亚瑟看了他一眼,勾唇笑道:“你以为是什么意思?”他顿了顿,收敛了笑意,用他好听的声音缓慢而严肃地说道,“我们两个国家、以及我们之间,一直非常特别的关系。而这种特殊,包括你所能想到的所有方面。”


“…我不明白,别和我兜圈子了。”阿尔弗雷德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他不想玩这种文字游戏了,他想亚瑟直接和他说清楚。


亚瑟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我需要你,阿尔,我想要你回到我的身边。我想我们有一段正式的关系,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我想我们能永远在一起。”说着他倾身靠近阿尔弗雷德,并握住了对方的手。


阿尔弗雷德的心脏狂跳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子里,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幸好这时丘吉尔开始谈到苏/联的威胁,这终于让他恢复了一点理智。“因为苏/联?”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问。


亚瑟歪着头像是认真想了想,然后说:“因为苏/联,也因为你。苏/联和我们的矛盾无可避免,当那天到来的时候,我希望在我身边的是你。”


阿尔弗雷德满腔的少年热血凉了大半。对于他们与苏/联之间究竟是否必然发生冲突,美国国内的意见仍然不统一。两周前乔治·凯南从驻苏/联大使馆发回的一封长电报,详细地阐述了他对苏/联的判断并提出了全面遏制的主张,尽管这封电报在华盛顿引发了强烈反响,但仍然有一派同情苏/联的力量,比如副总统亨利·华莱士。


阿尔弗雷德坐直身子略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垂眸道:“亚蒂,这不是我能做的决定。就像你说的那样,在一起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现在也许为时尚早。”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亚瑟冷笑了一声,说:“一个自称英雄的人却在面对苏/联时如此胆怯。现在只有我们有核武器,你却不敢对苏联摊牌。如果有一天我和他直接冲突,你也打算坐视不管吗?”


阿尔弗雷德想,如果真到那一天,他大概是会介入的,但是:“这应该是国会的决定,而不是我的。”


“你想说你甚至无法影响国会的决定吗?”亚瑟紧盯着阿尔弗雷德,但对方始终回避他的视线。亚瑟轻蔑地笑了一声,说,“如果你真是这样胆小又无能的人,也许是我看错你了。你也不值得我今天的这番话。”


亚瑟所说的阿尔弗雷德当然能做到,但是这不合宪政程序。英/国和苏/联之间的平衡,他们也尚未决定怎样做对他们是最好的。他知道亚瑟在激他,但亚瑟的不屑确实让他非常烦躁。如果这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人认可他,他希望是亚瑟。他犹豫了一会儿,说:“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这次你打算想到什么时候,第二次珍珠港事件?”亚瑟嘲讽地笑了一声,突然放开了他一直握着对方的手,端正地坐回去不再看他,冷淡地说:“如果你确实认为我们在一起为时尚早,那就算了吧。只是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和我提这件事了。”


“噢亚蒂!”阿尔弗雷德着急地想去抓亚瑟的手臂却被对方巧妙地躲开了。


“离我远点,我怕我一不小心又把你这个和平主义者拖入战争了。”亚瑟讽刺道。这是美国报纸上经常出现的一种论调。


阿尔弗雷德被怼得无话可说。他并不真的担心如果他这次拒绝了他们就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但他知道这是唯一一次亚瑟主动开口的机会。这总比将来他用各种手段迫使亚瑟接受要好得多,尤其是如果这件事本身并不违背他的国家利益。对苏强硬派正逐渐在华盛顿占据上风,他只需要在后面推一把,或者踹一脚……


他突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确认一下,你和法/国现在是什么情况?”


亚瑟奇怪地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我没想到你会在意法/国,他根本不配和我们相提并论。何况我对他本来就没有感情。”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蓦地感受到一阵寒意。亚瑟和弗朗西斯在一起几十年了,就算养条狗这么久也多少有点感情吧。年初戴高乐下台之后,法国政局混乱几乎没人能控制局面,不少人认为法/国几乎处于内战的边缘。亚瑟这么说实在太冷漠了,这都是因为法/国不再有价值了。阿尔弗雷德不禁设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失去价值了又会如何?


但这种寒意也只持续了一瞬间。没关系,只要他永远比英/国强就可以了,而他对这一点很自信,只要等他彻底毁了英/国的殖民帝国。何况亚瑟这么干脆地扔掉法/国不是正合他意吗?


“好,我同意,我们的特殊关系。”阿尔弗雷德说,“我会让那些老头子们改变想法的。”


亚瑟闻言却也不显得高兴,他哼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已经开始怀疑你有没有能力做到了。”


阿尔弗雷德忍不住笑了。既然他们都不反对,那么严格说来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只是亚瑟生气了,因为他原本差点要拒绝。反正阿尔弗雷德也习惯亚瑟这脾气了,只要不涉及核心利益,他还是很愿意让着和哄着对方的。于是他说:“对不起嘛,亚蒂。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的贷款。”亚瑟简洁地提出要求。


阿尔弗雷德一面觉得亚瑟还真不和他客气,一面又觉得亚瑟这样也太可爱了。“会通过的,但没这么快。”他解释道,“民主程序需要时间,这你比我清楚。”


“And time matters.”亚瑟说,“替我做到这件事,让它尽快通过。”


“Fine, fine. Time matters, especially for lovers.”阿尔弗雷德笑着说,“走吧,我们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这时他们还不知道,这场他们逃掉了一半的演讲将在未来被历史学家不厌其烦地书写和强调,说它拉开了冷战的序幕。后世称之为“铁幕演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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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对阿尔是有感情的,他无法接受的是把自己的感情作为筹码,进入一段两方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的关系(特指不接受自己地位比较低hhhhhh)


我希望我有表现出来,就是英虽然米和仏都喜欢,但是喜欢的点和感情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其实也很难比较究竟喜欢谁更多一点(但我们就是来看三角恋的对吧!)


对老读者:之前说过这个系列要出本,拖得有点久了但还没鸽,尽量今年内搞出来吧。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坑里,扔个禁水蹲本群:258673672,担心错过可以加。入群验证是入欧三部曲任一篇的篇名(lof上原文被屏蔽了,篇名还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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