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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三角】胜利之吻(8)

史向国设。1944-1947年,二战后期美英苏法为争取有利于自己的战后秩序合纵连横。cp是米英+dover,大概是英仏->米英的过程,以及四国中最弱的法国的悲惨生活。


前文:(1) (2) (3) (4) (5) (6)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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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敦刻尔克条约(凛冬)


弗朗西斯在3月初从亚瑟那里收到了一份非常正式的电报,通知他他们之间的任何私人关系自此正式结束。


弗朗西斯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从他们因为对同盟的定位不同而没能签署《法英同盟条约》开始,他们的关系就已经摇摇欲坠。连苏/联都认为英/国必然会在某个时候抛弃法/国寻求更加强大的盟友,如今靴子终于落地了。


但他还是希望这件事能由亚瑟亲口告诉他,他大概也不会蠢到试图挽留,只是这样他们起码能好好告别。但死板的英国人总能让事情变得这么没有人情味,他也只好一笑了之。


之前他希望从英/国那里买到一些粮食,现在看来绝无可能了。1946年3月中旬,法共主席多烈士抓住机会,让苏/联答应给法/国50万吨谷物缓解粮食危机,这让法共的声望大涨。眼看国民议会选举即将到来,亲英的社会党(*指SFIO,工人国际法国支部)总理古安不死心地在5月4日再次向英/国求借7.5万吨小麦,他明确表示这是为了6月初的大选,而且等秋收之后会把粮食还回去。但亚瑟这人有多绝情弗朗西斯一向是知道的,不出所料英/国仍然拒绝了。


正当他为国内的困局一筹莫展时,美/国竟朝他伸出了援手。


因为要从美国大量进口物资,法/国面临严重的美元荒,希望能从美/国那里得到一笔5亿美元的贷款。法/国在4月的时候向美国政府提出了这个请求,没想到阿尔弗雷德意外地对此非常上心,竟然主动联系弗朗西斯说他会尽量促成此事,保证法/国能在大选前拿到这笔贷款,具体方案等他5月初来巴黎详谈。


此时四大国的外长正在巴黎开会拟定处置法西斯仆从国的战后和平条约,法/国打算在5月12日举办胜利日阅兵来纪念欧洲战场胜利一周年,广邀二战盟友前来观礼,其中当然包括了英美苏。


三大国中最早到的就是美/国。阿尔弗雷德提前五天就到了,带来了一份详细的贷款方案。阿尔弗雷德打算免除法/国仍未偿付的28亿美元的一战贷款,并且主动把贷款金额从法/国提出的5亿提高到6.5亿。这笔钱将通过进出口银行发放,从而避免了冗长的国会程序。当然法/国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包括降低进口关税、减少政府干预、开放电影市场等,但这笔钱对法/国而言确实是雪中送炭。


第二个到的是苏/联,他提前三天到,和法共的同志们见面会谈,当然也和弗朗西斯见面了。这是战后伊万第一次到巴黎来,弗朗西斯略尽地主之谊带他四处游览。不知是否因为是在弗朗西斯家,伊万不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往日的友谊简直又复活了,他们一起去看表演、一起在塞纳河畔散步、一起讨论对德/国的处置、一起吐槽英美。弗朗西斯还打听了一下基尔伯特的下落,伊万含糊其辞不愿明说,但弗朗西斯一向擅长洞察人心,他几乎可以肯定基尔伯特就在伊万手上,只是不知道伊万在打什么主意。总之那一天他们几乎一直待在一起。


最迟到的是海峡对面的英/国,他在阅兵前一天才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的阅兵式上尽管他和阿尔弗雷德一直站在一起,两人却不怎么说话,而亚瑟的脸色尤其难看。尽管有些好奇,但弗朗西斯现在也没心思去关心别人了。


表面上看法/国同时得到了美苏的帮助,弗朗西斯与二人的相处也都很愉快,实际上他明白美苏为的都是即将到来的选举。法国又成为左派和右派的战场了,这让他不禁感到悲哀。这种永无止境的争吵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为了党派的利益他们甚至可以置人民的痛苦于不顾。更糟糕的是现在美苏都掺和进来了,难道将来要发生一场代理人内战来决定他的未来吗?


在他苏醒后的一段时间里,弗朗西斯一直希望能够独立于美苏之外成为第三股力量,他原本以为英/国会和他一起对抗美苏,但是英/国已经投靠美/国了。事情发展到现在,尤其在党派斗争再起、戴高乐将军被迫下野、美苏都想把手伸进来的现在,对他而言是否还存在一条独立之路?


……


1946年11月11日,傍晚的巴黎飘起了细雨。


离开办公室后弗朗西斯才意识到,今年的一战停战日竟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由于纷乱的国内事务,今年他们无暇庆祝。一旦没有人去特意纪念,它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6月初的那次选举中,阿尔弗雷德果然赶在选举前的5月28日批准了贷款,展示了来自西方盟友的强力支持,帮助右翼的人民共和运动成为第一大党。


但显然左派如今更受欢迎,考虑到法国长久以来的左派传统和左派在抵抗运动中发挥的巨大作用,这是非常合理的。


上个月全民公投通过了新宪法,他正式成为法兰西第四共和国。昨天他们举行了第四共和国的第一次国民议会选举,法共再次成为议会最大党,三党同盟正在商量组阁。他刚刚和三大党的领袖见面,因此回来得晚了一些。


今年以来,英美和苏/联之间的矛盾已经越来越公开化,尤其在德/国和东欧的问题上。苏/联似乎已经决定要在他的势力范围内自行其是了,美/国在5月停止从美占区向外运输赔偿物资作为抗议,又和英/国达成协议从明年开始将双方的德国占领区合并为双占区。


执政联盟中法共的存在确实为弗朗西斯带来了一些好处,比如英美虽然不满他对德/国的强硬态度,但由于担心他会倒向苏/联都很谨慎地避免对他过分施压,让他耳根清净不少。为此他有时会故意在公开场合表现得与伊万更亲近,比如不久前刚结束的巴黎和会上。


在两个阵营间游走必须妥善把握尺度,不过分激怒任何一方又让双方都觉得他可以拉拢。他目前做得还算成功,不过要是两边的矛盾继续激化,他也不确定还能保持这种模糊立场多久。如果非得从中选一边,他该怎么选?


尽管他一直认同自己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但在他真正在意的德/国问题上只有苏/联可能会支持他。他要把鲁尔区从德/国彻底分裂出来,让德/国再也不可能发动第四次战争。英美为了防止德/国被苏/联控制,都迫切希望德/国经济复苏,但这简直就是重复一战之后的噩梦。三大国中只有苏/联和他一样真正恨德/国,尽管他知道苏/联很危险,但是这件事太重要了,只要能达到目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他撑着伞边想着这些烦心事边走回家,直到走近家门口时突然被叫住了,才发现外墙边站着一个人。


弗朗西斯眨了眨眼睛才确信自己没认错人。薄暮之中,大门两侧的壁灯刚好将亚瑟的半边身子照亮,一向蓬乱的短发被细碎的雨水打湿而难得地服帖。这似乎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在非公务的场合见面,弗朗西斯讶然地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凌厉地睨了弗朗西斯一眼,语气严厉地质问他:“昨天的选举是怎么回事?弗朗西斯,你想要投靠苏/联吗?”


弗朗西斯感到有些意外。他想了想,官方地回答道:“你多虑了。只是一次选举,战后法共的支持率一直都很高,这并不代表什么。”


“是吗?那你又打算如何解释你在巴黎和会上和伊万的亲密互动,因为你们一直都是朋友?” 亚瑟冷笑道,“‘朋友’这个词可真好用。”


弗朗西斯被堵得无话可说,无奈道:“既然你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来问我?”他意识到英美似乎对他与伊万的接触越来越敏感,预感很快双方都会不再容忍任何立场上的暧昧,他必须尽快决定。


亚瑟误会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怒道:“所以你果然打算倒向苏/联!我过去对你的警告你都当耳旁风吗?你这个叛徒,现在你又打算背叛我了吗?!”昨天的选举结果不仅让他失望,更是实实在在的生存威胁。如果法/国倒向苏/联,共产党可能进一步控制低地国家甚至西/班/牙,到时候英/国会像二战中那样再次成为两大阵营的前沿阵地。他已经在二战中被消耗殆尽,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再发生一次。


“我都说不是这么回事了。”弗朗西斯叹气。雨逐渐下大了,他走近一点让伞也遮住亚瑟,问他,“你要进去喝杯茶吗?说起来你为什么不直接进去等我?”


“我还想问你呢!”亚瑟重重地哼了一声。


弗朗西斯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分手后他确实把亚瑟从免预约访客名单里给删了。其实这完全不必要,现在想来也有些矫情,没想到竟害得英国人被关在外面淋雨。他心虚地摸摸鼻子,小声辩解道:“你来之前总该发封电报吧。”亚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弗朗西斯只好改口,“好吧好吧,我再把你加回去就是了。”


弗朗西斯好像一点都不欢迎他的突然造访,这让亚瑟觉得很憋屈。他赌气地说:“不必。你以为我想来找你吗?说完这件事我立刻就走!”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弗朗西斯,你最好想清楚。你以为等你陷入困难的时候苏/联会帮你吗?对苏/联来说最好的事情就是欧洲陷入贫穷和混乱,这样共产党就会上台,他也能顺势控制欧洲。我可以告诉你,阿尔也对你们的选举结果感到很遗憾,在确定你的立场之前他不会再给你任何援助了。要是不想将来国内出乱子的时候孤立无援,你最好早做打算。”


弗朗西斯沉默了一会儿,亚瑟以为他要提出什么异议,他却突然问亚瑟:“是美/国让你来的?”


其实不是,是亚瑟自己要来的。法国物资匮乏且政局不稳,他和阿尔都觉得法国迟早要出乱子。亚瑟认为美/国是最有可能帮助法/国的,所以听阿尔那么说之后他觉得必须要劝告弗朗西斯不要走错路。可惜他们的直线电话几个月前已经拆了,他一时心急决定直接飞来巴黎,甚至没考虑过也许弗朗西斯并不欢迎他,他还会被警卫拒之门外。但亚瑟不想承认自己在担心弗朗西斯,所以选择了沉默。


弗朗西斯将对方的沉默理解为默认,这让他心里一阵阵泛酸。这半年来他看到了多少英美之间亲密无间的场面,尽管如此他仍然无法平静地接受这件事。虽然美/国确实是一个强大的盟友,但英/国现在有所有欧洲国家的信任。就算现在欧洲几乎是一片废墟,但工业化的基础都在,如果英/国把欧洲国家团结起来,大家共同努力未尝不可能快速恢复。1944年讨论《法英同盟条约》的可能性时他就向亚瑟提议过,两国应该紧密地协作,以法英同盟为中心带动整个欧洲。可是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亚瑟永远都把美/国放在他和欧洲之前,两人也因此分道扬镳。


无论弗朗西斯多么难以接受,亚瑟都已经做出选择了,而且以他一贯的固执,弗朗西斯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他。弗朗西斯本想就这么过去吧,但再次见到亚瑟让本已平息的情绪再次翻滚沸腾。他苦笑着说:“你为什么非要选择美/国呢?”


“不然呢?难道选你吗?”亚瑟嘲讽地扫了他一眼。


弗朗西斯没有在意对方的不屑,反而很认真地回答:“我们,还有其他欧洲国家。只要你愿意,整个欧洲都会跟着你走。”


亚瑟不屑地说:“这又有什么用?整个欧洲在苏/联面前都不堪一击,你们不变成共产国家我就谢天谢地了。”


“有时候我觉得你把伊万想象得太过可怕了。”弗朗西斯说,“他并不是个战争疯子。刚经历了这样的大战,他也需要休养生息。”


“你太蠢了。人是会变的,你根本不了解现在的他。”亚瑟皱着眉头,“等他真正开始行动的时候,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天色越来越黑、雨也越来越大,沙沙的雨声中他们挤在一把窄小的黑伞下。弗朗西斯垂眼看着被壁灯照亮的一小块石板,大滴大滴的雨打在上面溅起朵朵水花。他出神地看了片刻,沉声道:“战前美/国是怎么对付你的你都忘了吗?为了侵消我们的殖民地他布局了几十年,你以为最后他会放过你吗?”


亚瑟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经过这半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尤其在美/国背信弃义地用《麦克马洪法案》终止了他们的核合作后,他当然明白美/国不会放过他。但既然他决心要借用美/国的力量来对付苏/联,他就必须避免再发生《租借法案》停止后那样决裂性的争吵。他总是安慰自己这都是暂时的,他还没有完全失败,只要他能在这段最艰难的时间中保存实力,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完全是在赌,他明知道自己从美苏手中逃出生天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也没有其他选择了。被美/国拆解他起码还能留点体面,若是输给苏/联他就彻底完蛋了。


内心深处恐惧害怕的事被弗朗西斯揭穿令亚瑟感到难堪,他恼羞成怒地说:“总比一个一开战就投降的盟友要好!阿尔起码不会像你一样,从来都是在关键时刻背叛我!”


亚瑟突然激动起来的语气让弗朗西斯确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其实你也明白是这么一回事吧。只是你不相信我们一起可以做到,尽管我一直都相信你。”弗朗西斯叹息道,“亚瑟,这次是你先背叛了我啊。”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到‘背叛’这个词?”亚瑟不留情面地斥责他,“你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只要能给你利益你就愿意忍受对我的厌恶和我在一起,就算我一边和阿尔乱搞你也根本不在乎。你今天说这些话,不就是想利用我让我继续帮你吗?你相信我什么,相信我可持续性地被你利用的价值?呵,我对你从来都没有任何责任,也谈不上背叛。和你这样无能的人一起什么事都做不成!”


弗朗西斯讶异地张了张嘴,他简直无法理解亚瑟的话。”你直到现在还是这么认为吗?“弗朗西斯紧盯着亚瑟,感到不可思议,”那你是怎么理解战后我对你的态度的?因为我想要利用你,所以装模作样地向你献殷勤?”


“不然呢,因为我救你于水火之中所以你爱上我了?”亚瑟撇了撇嘴,“得了吧,你根本不在乎。“


亚瑟其实真的这么想过,因此当他最终决定放弃法/国时也曾感到十分愧疚。他甚至不敢亲自打电话告诉弗朗西斯,而是发了封电报通知他。他忐忑不安,担心弗朗西斯是否会来质问他为什么,但最终弗朗西斯只是很简单地回了一封电报,去掉所有礼节性用语后大概只有一句话:知道了,我没意见。


亚瑟感到极度失望,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他其实很希望弗朗西斯能有点过激反应,打电话和他吵架或者直接来伦敦找他,至少让他知道分手时感到难过和纠结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即使他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决定,但他就是希望最后弗朗西斯能多少有点喜欢他,就算只是因为他在这场战争中救过他或是在战后帮助过他,也算是对他多年追逐的一种回答。


但是什么都没有,他的心里蓦然空了一块。「我究竟在期待什么?」亚瑟自嘲地想。弗朗西斯本就讨厌他,现在终于能摆脱他了,说不定已经在开香槟庆祝了。他们从头到尾都是纯洁的利益关系,这是确实无疑的。


弗朗西斯哑然失笑:“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我真不知道该拿你那套利益至上又无比自洽的世界观怎么办了。你大概从来都不相信爱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他停了一会儿,用沉缓的语调说,“我一直相信爱是一种超越性的存在,它不受任何人控制地降临在我们身上,拥有比我们自身更强大的力量。它让我们克服自己的缺陷,变得宽容和谦卑,自愿为另一个人改变自己,从而消解每个个体与身俱来的孤寂感。”


亚瑟正想开口嘲笑弗朗西斯的多愁善感和不切实际,但当他抬眼看向弗朗西斯时,对方的表情让他闭嘴了。弗朗西斯的表情如此虔敬,他的大半边脸埋在黑暗中,昏黄的灯光从侧面打过去,就像是穿过彩窗的日光照亮教堂深处的大理石圣像。


亚瑟觉得自己的心跳蓦地停了几拍,随后迟缓而有力地再次跳动起来,越来越快,令他感到一阵窒息。


弗朗西斯与亚瑟对视,内心感到挣扎,但最终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坦白道:“我爱你,亚瑟,我一直爱你。不是因为你在战争中救了我,或是在战后帮助过我,而是一直如此。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


“……这怎么可能?”亚瑟喃喃发问。他不自觉皱起眉头,呆呆地看着弗朗西斯,感觉自己坠入了梦境之中。


亚瑟有些傻气的表情让弗朗西斯忍不住微笑起来。他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如果一开始你直接说你因为喜欢我所以想和我在一起,而不是找一堆莫名其妙的借口,还用你自鸣得意的手段威胁我,我大概就不会犹豫那么久了。其实我比你以为的更难要挟,如果不是因为我原本就喜欢你,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逼迫我我都不会答应你的。我总以为爱情会战胜你,让你学会真诚待我, 直到那时我才会承认我爱你。可是最终被爱情战胜的不是你而是我。”他轻叹了口气,“直到最后你都没有真正尊重过我,我却还是想要好好爱你。”


这些话像是铁锤一样砸在亚瑟的理智上,一下又一下,让他时而清醒时而混乱。他的灵魂仿佛漂浮在宇宙深处,群星向他飞驰而来。


弗朗西斯用他空着的左手握住亚瑟,发现对方的手冷得几乎没有温度。他轻轻摩挲着对方的手背,接着说:“当我在波尔多陷入昏迷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我生命的终点。那时我想到了你,感到万分遗憾,因为我们白白糟蹋了漫长的时光,却从没认真爱过彼此。我发誓要是还能再见到你要对你好一点,也就这么做了,这其中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些阴谋算计。但你对爱情一向毫无敬畏之心,最终选择美/国也并不让我意外。起码这次——”他深深地看着亚瑟,感到无限的留恋和不舍,“我认真爱过你了。”他温柔地拥抱了亚瑟,轻声说,“谢谢你,小亚瑟。”然后把伞塞给他,转身走进倾盆大雨中。


亚瑟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撕扯着他,让他的心不断下沉,几乎要溺亡在深海之中。要么这世界全是虚假的,只有弗朗西斯是真实的;或者这世界是真实的,只有弗朗西斯是假的。所有利益纷争他都想丢下不管,他只想要弗朗西斯。他想叫住对方,但“弗朗西斯”这个短促的词语在他的喉咙里滚了无数次也未能宣之于口,脑海中一个声音理智而冷酷地告诉他:法/国已经没有价值了,你不能这样自私。


弗朗西斯不疾不徐地穿过雨幕走到门边,就好像根本没有在下雨一样。在推开门前弗朗西斯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刻那种无可发泄的痛苦达到了顶峰,亚瑟以为自己已经忍不住跑过去抱住他了,但当他回过神来时弗朗西斯消失在门里,而他还在原地。他感到一阵怅然。


他轻轻地把手上的伞丢开,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让冷雨滴进自己的眼睛里。深秋的雨原来如此冰冷,彻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发抖。


弗朗西斯,你太残忍了。你明明看清楚了一切,却什么都不说,冷眼旁观我像个溺水之人,因为对你的执念而挣扎浮沉。直到最后什么都无法改变了,再告诉我原来我渴求已久的东西一直都在我手中,让我在一夜之间得到一切再失去一切,体会这种刻骨的遗憾和痛苦。


你让我如何安然地放下过往去拥抱新生活?


……


1946年12月3日,英法签订金融协定,将1945年法国为战后重建向英国借的1.5亿英镑贷款延期至1950年偿付。


1946年12月12日,由于亲英的社会党不合作,法共组阁失败,由社会党组成看守内阁直到次年1月国民议会选出新的总统。


1946年12月26日,驻法大使达夫·库珀拜访法国代理总理莱昂·勃鲁姆,未经外交部授权擅自提出英法结盟,让勃鲁姆大吃一惊。由于勃鲁姆坚持要先解决德国问题,库珀无功而返。


经过一番考虑,1947年1月1日,勃鲁姆写信给英国首相艾德礼,愿意绕开一直卡在法英两国之间的德国问题,本着互相谅解的精神缔结同盟,同时希望能在近期访问伦敦讨论煤炭供应的问题。


……


1947年1月6日,从内阁会议室出来时,亚瑟长舒一口气,露出轻松的笑容。他们刚刚讨论了法国总理的信,在他和外相贝文的强烈主张下,首相已经决定复信邀请法国总理访问伦敦,他十天前擅自跑去巴黎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随后走出来的贝文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我还是得说,亚瑟,你的做法实在不妥。”


“好了,欧内斯特,这几天你起码念叨一百遍了。”亚瑟回头看了一眼贝文,无奈地说,“我能怎么办?这只是个临时政府。按照外交部一贯的步调,等讨论出结果他们都下台了。”


“感谢上帝,你也知道这是个临时政府!”贝文快步跟上亚瑟,和他一起往外走,“我们不可能在这一个月里完成所有流程,要是之后共产党人上台了怎么办?不仅所有辛苦都白费了,还会对外释放错误的信号。”


“我正是要防止出现这种情况。法/国是我们的人,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他被苏/联拉过去。”亚瑟见贝文正用一种极不赞同的神情看着他,挑眉道,“怎么了,你不也同意我们应该拉拢法/国吗?”


贝文解释道:“我们当然要尽我们所能去拉拢法/国先生,但他不是我们的人。法国的最大政党听命于莫斯科,在局势明朗之前我们不能相信他们。”


“但是……”——他是弗朗西斯。这句话在亚瑟嘴里打了个转,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他移开视线,沉吟片刻后说,“我知道。”


贝文将亚瑟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恕我直言,祖国先生,你这次太冲动了。”他改变了称呼,以此提醒亚瑟他的责任,“我也很希望英法能结盟,这你是知道的。但我们能力有限,要是做不到也只好放弃——你可千万别为此私下对法/国先生做出任何承诺,尤其是关于煤炭。我们没有多余的煤能给他们。”


今年是个寒冬,之前两波猛烈的寒潮让全欧洲的煤炭需求都大幅增加。今年起他们将英美的德国占领区合并了,尽管这缓解了他们的财政压力,他们也正在来自美国的资金和设备的支持下尝试增加鲁尔区的煤炭产量,但是这起码要等上三四个月,这个冬天无论如何都指望不上。


亚瑟沉默片刻后说:“放心,我不会做这种蠢事。”


贝文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后来找机会和美/国先生说过这件事了吗?”他得知亚瑟去巴黎的真实目的之后就立刻建议亚瑟要在合适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美/国先生,以避免任何来自大洋彼岸的误解。


亚瑟似乎是愣了一下,轻皱眉头极快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说:“嗯,说过了。”


这一系列小动作在贝文看来实在可疑,他忧虑又沉重地说:“祖国先生,我实在不愿意这样对你说教,但你必须对我说实话。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得让我知道,这样我才能有所准备。”


亚瑟烦躁地“啧”了一声,说:“当然、当然,我为什么要对你撒谎?我已经告诉阿尔了。我说我认为有必要拉拢弗朗西斯,所以我主动提出英法结盟,弗朗西斯当时拒绝了但答应会再考虑一下,所以我觉得还有希望。阿尔觉得最好还是静观其变,但是既然我想试试他也没意见。”亚瑟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堆,显然感到不快。最后又强调般加了一句,“——就这样。”


这样贝文总算放心了。尽管英法同盟这件事总令他隐约感到不安,但起码他们对美/国尽到了应尽的告知义务,美/国是没法苛责他们的。他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祖国先生,我刚才有些太着急了。但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们必须和美国朋友们保持沟通。在对抗苏/联这件事上我们只能依靠美/国。”


亚瑟颇为感慨,叹道:“是啊…正是如此。”


他们刚好走到分岔口,正要挥手作别回各自的办公室,此时贝文突然福至心灵。这几天他总觉得亚瑟在处理英法同盟时有些不太对劲,但细想起来也只是对法国政局的看法和他们不同,于是绕过外交部擅自去巴黎提出了盟约。但此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贝文以他一向直率的性格直接问了出来:“祖国先生,还有一件事请你务必如实相告:你突然如此急迫地希望达成英法同盟,这其中有你的个人因素吗?我是指情感上的。”


最终贝文没有得到一个正面回答。亚瑟以一句“这无关紧要”回避了问题,但真正的答案不言自明。


这实在太令他意外了,简直可以说是震惊。亚瑟在他眼中一直是个完美的国家,他理智、果决、机敏、高傲,野心勃勃又充满侵略性。这种性格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不太惹人喜欢,但作为一个强大的帝国可谓是恰如其分。贝文进入中央政府的时间不算长,但从1940年起的七年中亚瑟总是那么可靠,他从没想过个人情感有可能会左右亚瑟的行为。


法/国先生同勃鲁姆先生一同在1月13号到了伦敦,贝文充满忧虑地关注着亚瑟的一举一动。说来他并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行为,但比如他看向法/国的神情、会议结束后故意放慢动作等法/国整理好东西、亲自去法国大使馆送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种种小事还是让贝文十分在意,多次向亚瑟确认他没有绕过外交部做出任何承诺。亚瑟不胜其烦,最后忍不住大发雷霆把贝文给骂了一顿,禁止他再问这个问题。


好在最终的结果令人振奋,尽管他们没向法国提供更多煤炭,博鲁姆先生也为此抱怨他们似乎比起法/国更重视德/国,但16日——这是访问的最后一天——还是发表了发表了会谈公报:英法两国将本着互相谅解的精神尽快讨论并缔结同盟条约。


但在讨论同盟条约草案时,亚瑟再度对外交部的方案提出质疑。外交部打算以已有的英苏条约和法苏条约为参考,将英法同盟定义为协协防德/国的军事同盟,并且要在措辞上尽量地保守,以确保任何人——当然主要是美/国——都只会把它看作一个形式上的盟约。但亚瑟希望这是一份确实有效的盟约,最好再成立一两个专家委员会,让两国能够密切沟通、协同行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绑住法/国。”


贝文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也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盟约只是为了给法国内部的亲英力量一点政治上的支持,它本就不该有任何实际意义。”他沉痛地说,“祖国先生,你选择去相信法/国而不是美/国,这简直是在发疯!”


“我没有选择法/国。”亚瑟眼神闪烁地说,“美/国不会反对的,他也不想法/国被拉到苏/联那边去。”


贝文直率地指出:“要是美/国先生知道你用如此不成熟的方式来处理英法同盟,你觉得他还会同意吗?”


亚瑟恼火地瞪着贝文:“这是我的私事!”事实上他很确定阿尔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所以他绝不能让他知道。


贝文盯着亚瑟,严肃地说:“不,这是国事。祖国先生,你需要冷静下来。”


由于亚瑟固执己见,贝文最终不得不把这件事告诉首相,认为亚瑟不应该继续参与英法同盟的事情。首相同样感到担忧,他保证会和亚瑟谈谈,让外交部继续按原本的设想推进盟约谈判。


正是这个时候,灾难降临了。


这个冬天直到1月下旬才开始展现它真正的威力。从现在开始,寒潮将持续整整八周,你简直无法想象英格兰的夜晚竟然能降到零下二十度。欧洲大陆同样受到影响,整个欧洲北边是严寒、南边是暴雨,恰到好处地把工农业都搅得一团糟,让战后破败的欧洲再次跌入可怕的衰退之中。


雪不要命地砸下来,破坏了交通和电路,冻坏了储备粮。英国一半以上的工业完全瘫痪,煤炭储备很快降到安全线以下。严寒毁灭了缓慢复苏的工业生产,更摧毁了民众的信心。失业,食物配给,限电,停止一切非必要娱乐。当人们在黑暗中围在炉火边,绝望地焚烧书报和家具取暖时,除了温饱之外什么都不重要了。


帝国的骄傲是一种奢侈品,需要用持续而巨大的投入来维护。即使在战后那样困难的财政状况下,英/国仍然在希腊和土耳其投入了巨大的财力,这都是为了维持他在全球的影响力。但随着寒冬的持续,这些政策越来越难以为继。


残酷的现实随冬天一同降临,英国几百年的帝国野望正在驶向它的最终章。


……


天冷极了,从办公室出来时,亚瑟裹紧了他的大衣外套。


他他在心里暗骂这见鬼的天气,几乎想不起来伦敦上一次这么冷是什么时候了。全国性的雪灾让他冻得手脚僵硬,这种由全民的感受汇聚而成的寒冷是他穿多少衣服都无法克服的,但他还是讨厌冷风直接吹到身上的感觉。


推开大门的时候他被风吹得眯起眼睛,一抬头却看见弗朗西斯正靠在门边的伦敦梧桐上。


他知道弗朗西斯来伦敦了,为英法同盟条约谈判而来。法国政府已经换届,好在新政府仍然是社会党人掌权,他们的谈判由此得以继续。但艾德礼几天前严厉警告了亚瑟不要再在这件事上干涉外交部的决定,让他有空多管管国内赈灾的事情。尽管心里埋怨贝文竟然去向首相告状,但事已至此亚瑟也只好让步,贝文则答应会把谈判进展及时通报给他。


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问弗朗西斯:“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弗朗西斯正在出神,听到声音才转头看向亚瑟,站直身子笑着说:“我在等你下班。”


亚瑟愣了一下,感到一阵微妙的扭捏,眼神飘忽地说:“你也可以直接进去。”又小声地补上一句,“这里很冷。”


“没关系,反正在哪里我都会觉得很冷。”与此同时还有强烈的饥饿感。因为灾害政府不得不调低口粮配给,现在每个法国人每天只能领到不足200克的面包。弗朗西斯换了个话题,“听说你被踢出同盟条约的谈判了。”


亚瑟感到一阵窘迫,皱着眉头说:“是我太忙了。我在忙赈灾的事情,没空去跟进谈判。”


弗朗西斯点了点头说:“确实,这也是我现在的第一要务。”弗朗西斯解释自己的来意,“我正要回国。之后盟约谈判将由玛西格利先生(*法国大使)全权负责,短期内我不会再来。这两天一直没见到你,所以我想来和你道别。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在附近走走?”


亚瑟忍不住扫了一眼周遭的环境。1月的伦敦日落很早,现在天已经快黑透了,何况今天天气这么冷风又这么大,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寥寥几个行人。这时候在外面瞎晃荡实在是太傻了,亚瑟心里这么想却没有提出异议,同弗朗西斯一起往不远处泰晤士河沿岸的公共绿地走去。


有一阵子谁都没开口,只有冷风和路灯与他们为伴。走到离小公园不远处时,弗朗西斯突然说:“亚瑟,我真希望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亚瑟疑惑地看向弗朗西斯,等他说下去。


弗朗西斯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赶出谈判,玛西格利告诉我了。虽然他只能了解到只言片语,但我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对不起,亚瑟,我真希望我从没告诉过你。”


亚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啧”了一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和贝文观点不同,根本不是为了你。”


弗朗西斯看着亚瑟倔强的表情,对方固执地不愿意承认自己会为他做这些事。他无奈地摇头,说:“亚瑟,你可真傻。我之所以告诉你我爱你,就是为了让你痛苦啊。我知道你一定会很难受,但为了报复你对我的轻视、还有长久以来对我的折磨,我还是决定告诉你,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你在雨里傻傻站了一晚上——你怎么会以为我不知道呢?我当然知道。我原以为就是这样了,却没想到你会绕过外交部提出结盟的事情。我随总理来访的时候你问过我为什么又愿意结盟了,我那时候的回答是骗你的,真正的原因是我从玛西格利那里知道你擅自跑来根本没有外交部的授权。我无比惊讶,从没想过你会做出这种事。就为了你愿意这么做,我才同意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不大可能会是一份真正有效的盟约,就算你愿意你的政府也会阻止你,但我没想到你会为此和你的官员大吵一架,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把你踢出谈判。亚瑟,你根本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就算你否认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天我对你说了那些话。我让你备受煎熬痛苦不堪,总觉得做些什么就能假装我们还没有——”


“住口吧,弗朗西斯!少自恋了,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做这些的吗?”亚瑟停住脚步恼怒地打断了弗朗西斯。他讨厌这种被别人看穿的感觉,尤其是被揭穿这些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事情。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他不应该擅自提出盟约也不应该和贝文争执,贝文的话全是对的,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因为永失所爱的感受教他痛苦万状。他甚至不敢向自己承认这一点,弗朗西斯还偏要说出来。他握着拳头,恶声恶气地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根本就是讨厌你!你爱不爱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劝你还是少做这种白日梦!”


弗朗西斯无奈地也转身看着亚瑟,说:“你其实知道自己是个混蛋吧,亚瑟?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把这种情绪转嫁给别人,而且总是口不择言,越是和你亲近就越会被你伤害。以后……”弗朗西斯拖着尾音,神色黯然地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以后别这样了,别总把关心你的人推开。”


亚瑟烦躁地说:“你跑来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要怪我对你发脾气?!”


弗朗西斯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我想说的是:你为我所做的这些我都知道,我看到了而且我很感谢你愿意这么做。但是已经够了,已经足够了。当你为一件注定要失败的事情努力时,最痛苦的是你相信还有希望的时候,你会为了这种虚假的希望拼命挣扎直到最终幻灭。我明白这种感受,所以我不想看你再这样徒劳地努力了。亚瑟,是时候放下了,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


亚瑟紧抿嘴唇,皱眉瞪着弗朗西斯。他想说这希望并不是虚假的,他想要的也并不多啊!他可以让阿尔认为他们只是单纯的盟友关系,而他也不会做什么太过火的事。他们就像过去那样,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讨厌彼此。这完全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他像从前一样小心就不会露馅。


弗朗西斯看着亚瑟固执的神态,感到一阵难过。他侧过身去不看亚瑟,说:“你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说服。其实我想过干脆让你以为那天晚上的话全是骗你的,但我果然还是…”他没有说下去,闭了闭眼平息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接着说,“不过这样也好。就这么记住我吧,亚瑟,作为一种痛苦或者一种遗憾。”


亚瑟狐疑地皱起眉头,这下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弗朗西斯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这实在太像是…在告别。不是几个月不见的告别,而是再也不会见面的告别。巨大的不安在亚瑟心中升腾起来,他拽着弗朗西斯的手臂让他转回来看着自己,急切地问道:“弗朗西斯,你究竟要干什么?你要去找苏/联是吗,你打算要与我为敌了吗?!”


弗朗西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已经没有独立的欧洲了!亚瑟,你是对的,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尽管这个冬天完全是无妄之灾,但它让我明白欧洲究竟有多脆弱。如果没有人来细心呵护这微弱的复兴之火,它立刻就会熄灭。最终所有人都要做出选择,美/国或者苏/联。”


“那就选美/国啊!你不是西方国家吗?!苏/联有什么好的,他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亚瑟激动地说。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弗朗西斯,“为了德/国?就为了德/国?!”他从弗朗西斯的神色中读出竟然真是如此,不可思议地大叫,“天呐……你疯了!德/国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觉得他短期内还有可能发动第三次战争吗?!“


弗朗西斯微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恨我没法杀了他。我要他永远都没有发动第三次战争的可能。”


“你这个疯子!”亚瑟感叹道。他思忖片刻,劝说道,“你以为苏/联能帮你实现你的目的吗?德/国的核心工业区都在我和阿尔手上,你觉得他能做什么?就算他支持你又能怎样,我们和他都快要闹掰了!我们绝对不会把德/国的工业区交出来任苏/联去糟蹋、让他趁虚而入把我们挤出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弗朗西斯婉然一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亚瑟真不知道他还能说些什么来阻止弗朗西斯了。弗朗西斯在这件事上根本不理智,你怎么可能用理性劝一个人不要发疯?但这毫无道理啊!亚瑟难以置信地说:“就为了你那点恐惧和不安?你要为了这个把所有人都害死吗,弗朗西斯?你为什么一定要站到我的对立面?!”


“你不明白,亚瑟,这不是恐惧和不安。这是恨,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弗朗西斯平静地说,“反正我们一直都是敌人,这没什么大不了。”


“你以为战争还和以前一样吗?!战争早就不一样了,不打到一方彻底屈服是不会停下来的!这是在拼命,是两个国家间的血海深仇!”亚瑟绝望地说,“弗朗西斯,别这么做。我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恨你,甚至最后亲手杀死你!”


弗朗西斯轻笑:“你怎么不觉得会是我杀了你呢?”他收敛起笑意,有些悲伤地看着亚瑟,说,“我们都为自己的国家利益而行动,你有你看重的事情、我有我的。放下我但是记住我,然后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亚瑟。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过好我们的生活。我们总会再相逢的,无论以什么方式。”


亚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成为盟友,现在又要变成敌人,就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威胁。这太荒谬了!这时亚瑟再想起他们的盟约,才恍然大悟:“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我们的盟约只是形式上的,你根本没指望这会是一个真正有效的盟约。”原来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期待着!他可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弗朗西斯说:“既然我们无法在德/国问题上达成一致,那么是的,我从来就没希望这是个真正的盟约。”


“哈,所以这究竟有什么意义?”亚瑟气得踹了一脚旁边的路灯,讥讽道,“我们都他妈的打算你死我活了,还在这里假惺惺地签什么见鬼的盟约!”


弗朗西斯叹气:“你说得对,这确实没什么意义。”他突然又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不过我们一起做过的没有意义的事情何止一两件,又有什么关系呢?”


亚瑟沉默不语。


狂风卷起弗朗西斯的衣摆和长发,他凝视着远方若有所思:“或许那些明知无意义却仍旧选择去做的事是我们真正想要做的,而那些在无意义中虚耗的时光才是我们生命中最有价值的时刻。”他把目光放回亚瑟身上,浅笑着说,“就像我今天来找你,这真的有什么意义吗?也许我只是想你了。”


亚瑟眨了眨眼,慢慢抬起头来,怔怔地看向弗朗西斯。好像一座巨大的冰山正在他的心头融化,从边缘开始一点点剥落砸进水里,发出巨大的轰鸣。他好像终于懂了,他对弗朗西斯的永恒无望的追逐好像都在这句话里找到了意义。


有这么一件稀世珍宝,你明知它不该属于你、也不会属于你,但你实在太想要了。有人把它放在山上,你就愿意去受那西西弗斯的罪,不断把石头推到山顶,只为能上去看它一眼。


你原以为这种永无止境的徒劳就是最大的痛苦了,直到有一天你的腿断了、再也没法爬上去,你才发现不能见它比无尽的攀登还要再苦上千百倍。


原来我是自愿去受那罪的啊!就算只是知道我在不断接近它都能让我感到宽慰,但我现在再也上不去了。上帝啊,就允许我再看它最后一眼吧!


他们在猎猎寒风中吻别。


……


1947年3月4日,英法两国签署《敦刻尔克条约》,名义上是协防德/国。条约从1947年9月8日起正式生效,有效期五十年。由于德/国的衰败,这份条约在当时主要是形式上的,但《敦刻尔克条约》打破了英国一直以来在和平时期不在大陆承担义务的孤立传统,也开启了西方国家共同防御的先河。


随着冷战态势逐渐严峻,《敦刻尔克条约》的防御目标逐渐转变为苏/联;低地三国在1948年加入,重新签署《布鲁塞尔条约》,并成立西方联盟(Western Union)。共同防御的理念最终在1949年促成了美国主导的北约组织的诞生,这是冷战期间西方最重要的军事同盟组织。


TBC


*《敦刻尔克条约》签署后被在野的戴高乐猛烈抨击,因为法国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却把自己和英国(也间接地和美国)绑在了一起。实际上从1946年开始,由于国内的经济困难,英国很难再给法国什么实际的支持,英法同盟是英国拉拢法国最廉价的手段。在法国6月的选举之前(就是美国给法国贷款那次),英国就希望用英法同盟谈判来打击法共,但是法国那边要求英国同意他们对德国的方案,而英国当时的经济条件已经不允许他支持法国的立场了,故作罢,最后还得靠美国的钞能力救场。从这次选举来看,苏联给粮、美国给钱,只有英国什么都拿不出来只能给个虚名,真是落魄啊。

尽管如此落魄,但当时英国在欧洲确实是一呼百应。后世的英国外交官在评价这段历史时写道:“战后初期,西欧各国政府都听命于我国,有好几年我们的威望和影响达到了顶峰,我们可以按我们的意愿摆布欧洲。”是的,甚至包括法国,只要台上不是戴高乐。


*实际上英国也曾有过联合法国组建西欧集团、形成美苏之外的第三种力量的想法,即贝文在1945年8月提出的“宏伟计划”。但是最开始因为黎凡特危机、之后因为苏联反对而搁置,再后面英国干脆随着东西分裂把外交重心转向德国。随着英国日益衰弱和苏联威胁日益增强,到1947年初英国外交部已经认为“过多地独立于美国将是一个危险的奢侈”,宏伟计划被彻底放弃。

不过丘吉尔一直坚决反对西欧集团的想法,因为战后法国实在太弱了,他更倾向于三大国合作尤其是英美合作,这大概就是标准的英厨但是米英粉吧(笑)。虽然我一直觉得丘吉尔是欧战Big Four里最菜的那位,但他本人的观点完全重塑了二战后英国的外交政策。


*在对德战后处置的问题上,法国最强硬,苏联其次,英美都很宽容。法国绝对不同意德国统一,除非把鲁尔区在政治上彻底从德国分离出来。苏联比较摇摆,让德国分裂、或者让德国统一成一个亲苏国家,这两种处置他都能接受(结果哪个都没坚决执行)。英美都希望德国经济复苏,以免被苏联控制。英国原本赞同法国分离鲁尔的方案,但是发现这样阻碍德国经济复苏会让英占区成为一种负担,由此改变态度(英占区主要是工业区,粮食无法自给,英国天天从本土运粮给德国,都快搞不清究竟是德国被占领了还是自己被占领了)

关于美国人对德国的态度,引述一个挺有意思的记述:一位美国军人很高兴也很诧异地发现,他在德国得到的认可比起冷冰冰的法国人对解放者的态度强多了:“真见鬼,这些人干净多了,比法国佬和善多了。他们和我们是同一类人。”(法国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形象啊hhhhhh 其实法国人就是讨厌美国人这种以解放者自居的姿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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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逐渐分不清最惨的究竟是法国还是英国了,只能说欧洲真是惨得不相上下。


不用担心阿尔,虽然春风又绿美利坚,但他过得好着呢,此刻正雄心勃勃地准备走向国生巅峰并强娶落难白富美(不是)作为米厨我一点都不担心阿尔吃亏,只希望他能偶尔当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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